不要勉強
不要勉強
天光微熹,賀逐緩緩睜開眼睛,縱使昨夜放縱,他也保持著一貫的作息。尉遲琳瑯靠在他胸口睡的正熟,殿里有些冷意,他摸了摸她的手腳,都是被自己暖著的,才小心起身,重燃了火爐。 天闕宮是內宮中心,整個內宮其實是一座花園城,賀逐走過那些他不知道名字的花,來到了一汪冷池旁。此處名為鏡湖,是天然的湖泊,雖是初春,寒風依然刺骨,湖上浮著一層薄薄的白霧,但他目力極好,在那湖上,竟然還開著一朵瘦小的荷花。不知它是熬過了冬天,還是迫不及待地展現自己的風姿? 但那顯然不是賀逐的關注點,在那湖邊還站著一個人,身披大氅,依靠右手的拐杖支撐著,單看背影有些瘦弱。他顯然也發現了賀逐的注視,緩緩轉過身來。 他容顏清美,氣質冰冷如霜,更在雙璧之上,只是要靠拐杖站立,不免顯得有些凄苦。盡管如此,他的背脊挺直,真如皚皚松柏,于冬日傲然挺立。 賀逐拱了拱手:“慕院長?!?/br> 慕知雪沉默回了個禮。 其實他只需受著賀逐這一禮,畢竟整個圣朝,唯一有資格與女帝站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人。 賀逐并非小氣之人,面對這位皇夫,閑聊了兩句,道:“院長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在湖邊多吹風了,臣告退?!?/br> 慕知雪目送他離開,身旁急急忙忙跑來一個小廝,將他身上的披風攏緊了,對著賀逐的背影憤憤不平:“他一個外臣,怎么能進內宮,還對公子如此無禮?!?/br> “陛下親令,誰敢置喙?”慕知雪淡淡道,誰知小廝望舒更加激動,“公子不顧身子連夜趕回來,卻,卻不去見陛下......全給他占了機會......” 慕知雪垂著眸,似乎對這件事毫不在意,整個朝中對他開辟書院一事多有不滿,只是礙于他的名聲沒有發作。他的位子則是先帝定下,亦不能更改,唯有多勸諫尉遲琳瑯廣納后宮。但陛下顯然保持了她身為公主時的氣節,后宮之中仍只有他一位皇夫。 世人只道女帝專情,也有了解往事的人唏噓感嘆,而慕知雪面對一切紛紛擾擾,一直如他的名字一樣,如冰似雪。 鏡湖離天闕宮極近,早有人過來請他過去,慕知雪踏進殿中,將望舒和樂陽都留在了外面。 不巧的是,他兩也算跟過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腳尖一旋,背靠背誰也不理誰。 殿中的人自然不能像他們這樣小家子氣,慕知雪看見她粉黛未施,黑發垂在頰邊的初醒模樣,依然面色不改,道:“臣慕知雪,見過陛下?!?/br> “慕卿不必多禮?!?/br> 這一幕其實有些滑稽,圣朝最尊貴的一對夫妻,最應該親密的男與女,以君臣之別割裂開來,并非是對儀制的看重,而是兩人默契的選擇。 尉遲琳瑯自是讓他先坐,有點疑惑:“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基本不在宮里住,更是很久沒踏進天闕宮了。 慕知雪道:“今日給學生授課,要回來拿些東西,出門早了些?!?/br> 尉遲琳瑯并不知道他昨夜就回了宮,皺眉道:“有什么東西讓人送去不行嗎,何必冒著風雨回來?” 慕知雪只淡淡地笑了笑。 樂陽通報了一聲,便有宮人送來早膳,水晶蘿卜糕,雞絲黃鱔粥,百合蓮子羹,尉遲琳瑯盛了一碗粥,卻是先遞給了他。 “謝陛下?!?/br> 他動作極其優雅,沉默地喝著粥,尉遲琳瑯不知想到了什么,邊搖頭邊笑。 她想到賀逐從來不愛吃這些“清湯寡水”,在海上還好,有打撈上來的海產,若是身后有敵人追趕,只能撿果子,期盼碰見暈了頭的兔子。 忽然,慕知雪眉頭皺了皺,很快平復開來,他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右腿,手卻不自覺地顫抖著,想要竭力忍下這股鉆心之痛,啞言道:“臣用完了,書院先生們還在等著臣,臣告退?!?/br> 他正欲起身,右腿卻無法支撐身軀重量,竟是要跌坐下去,尉遲琳瑯一驚,上前扶住他。他手心冰涼,在室內待了這許久,也未暖起來,尉遲琳瑯知曉他不喜人近身,不由得放開手來。慕知雪只覺得心中那股痛意愈發蔓延,卻不是從腿上傳來,摸了拐杖,離開她身旁。 “怎么回事?”尉遲琳瑯也沒了笑容,瞥眼殿外,“望舒,進來回話?!?/br> 望舒小跑著進來,跪在二人面前:“陛下,公子?!?/br> “你家公子的腿傷又犯了,為何還讓他親自回來取書?” 慕知雪道:“是臣執意要來。陛下不要怪罪他?!?/br> “你們何時要回書院?” 望舒搶先回答道:“方才書院派人來傳信,今日講學取消了?!?/br> 尉遲琳瑯道:“那便不著急回去?!彼抗饴湓诠照壬?,軟了口氣,“強撐著沒有好處,叫宋太醫來看看吧......懷思哥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