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單相思
第五十五回 “單相思”
岑牧野終于從瀕死線上掙扎回來,可努力地睜眼,卻沒見到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你可終于醒了!急死我們了!你都不知道鳴……”眼前的方舒怡穿著一身白大褂,笑著說到這話,便立時住了口。 “她來了?”岑牧野手肘撐在病床上,想要起身,但身體的緣故,令他難受得皺了皺眉。 方舒怡裝作沒聽見,忙扶他躺下。 “怎么不回答我?”岑牧野努著勁兒,硬要坐起來。 “誰?你問阿星嗎?”方舒怡一本正經地裝傻。 岑牧野那雙冰冷的眸子正緊盯著她,惹得她一陣慌亂。 “阿……阿星怎么能不來?阿星當然得來了!阿星——阿星——這小子,大概上車里補覺去了,你睡了兩天,把他也給熬壞了。我馬上就要查房去了,你躺著,我去叫他來!” 方舒怡話一出口,立馬察覺自己扯謊的功力太差了。這間特殊的病房,門口有人專門把守,除了醫院的醫務人員,根本不容許閑雜人等進入。 她怕這個賊精的商人追問,便趕緊逃出了病房。 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方舒怡四下看了看,也沒見到那個人。 一位小護士迎面向她走來,給她指了指前面的水房,“方大夫,小姑娘看起來挺難過的,您快看看去吧?!?/br> “哎……我知道了?!狈绞驸鶉@了口氣,快步往水房走去。 嬌小的身子,縮在水房的角落,哭得顫抖。 方舒怡看得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的肩。 麓鳴兒隨意抹了抹淚,抬頭看她。 眼淚都要浸濕了她臉上的口罩,方舒怡看著那雙通紅的眼睛,對她安慰地笑笑:“他醒了,看起來挺好的?!?/br> “挺好就好……”麓鳴兒點了點頭,心里又一陣難受。她強忍著淚,起身走到衣池前,繼續搓洗著那些臟衣物。 方舒怡見狀,伸手拉住她,“別洗了,我讓你來,又不是真讓你來做這個的?!?/br> 麓鳴兒搖搖頭,聲音哽咽,“他醒了,我也不能再為他做些什么。替他洗完這些衣服,我就走?!?/br> 說完這話,眼淚已是控制不住地簌簌掉下,落在他的衣服上,她便更用力地用手去搓。 方舒怡看著,已不再阻攔,卻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鳴兒,你當真想好了?真的要走?” 麓鳴兒堅定地點頭。 她不懂什么黨派之爭,也不懂什么“革命”,但這是她答應庾子風的條件。只要自己同他走,她的四哥才能安然無恙。 對此,她別無選擇…… 方舒怡并不清楚他們三人之間復雜的糾纏,但既然她已經做出了決定,作為局外人,她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弟弟,而強人所難。 感情的事,本就很難說清,這樣的決定,對她、或對岑牧野來說,興許都算是一種解脫。大不了就是讓他回到最初,無牽無掛、沒心沒肺的岑牧野,反而更令人放心。 方舒怡拍了拍麓鳴兒的肩,勸慰道:“無論是你,還是阿野,我都希望你們好好的?!?/br> “表姐……我……” 麓鳴兒有許多感激的話想要對她說,也有許多的抱歉想對她說。 是她幫著自己考進了夢寐以求的學校,也是她讓自己學會了如何獨立??涩F在,她不僅要放棄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學習機會,同時也要放棄追求獨立、追求自由的權利。 于她,是愧對。于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種遺恨? 不舍的心緒現下誰都有。 不想她再難過,方舒怡笑笑,摟了摟眼前讓人心疼的小丫頭,輕聲安慰道:“阿風啊,其實也挺好的,至少比阿野要懂得關心人。只是南邊濕氣重,你身子弱,得多注意注意……還有啊,雖然那兒比北平暖和,但你也得記得保暖……” 方舒怡還沒說完,便懊惱地拍了拍腦門,“咳!我這不會說話的,你說有阿風這樣貼心的在你身邊,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麓鳴兒也帶著淚笑了起來。 方舒怡伸手輕輕拭掉她眼角的淚痕,笑說道:“表姐我啊,最愛看你笑!對了,往后你還叫我表姐。不過呢,若當著阿風的面,你就得叫姑,省的那小子不樂意?!?/br> 本以為是玩笑的話,說出來后,反倒叫人心酸。方舒怡深知自己這張嘴,再說下去,恐怕又要惹出多少眼淚。 她忙住了嘴,借口道:“陪你待了太久,查房都快忘了,回頭病人們該有意見了!” “嗯,表姐快去吧!”麓鳴兒乖巧地點點頭,把她送到到了水房門外。 可方舒怡才剛走出不遠,麓鳴兒便又追了上來。 方舒怡見她急匆匆地趕上自己,卻又吞吞吐吐的模樣,便問道:“怎么了鳴兒?是不是還有事?” “表姐,我……”麓鳴兒的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對她說道:“表姐……一會兒他要是睡著了,可以讓護士小姐來告訴我一聲嗎?” 方舒怡愣了愣,沒想到她想說的竟是這樣一個請求。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在心中暗嘆了一句“傻孩子”,便笑著點頭應下。 睡了兩日的岑牧野,精神已見大好,靠在床頭無論是看報還是發呆,自他睜開眼睛醒來,便不曾有過困意。 門外的小護士,已不知探頭探腦了多少回,見他還不睡下,便也心急了起來。 這幾日,麓鳴兒以護工的名義,在這兒沒日沒夜地守著,為他洗衣擦身,小護士看在眼里,都覺出了這姑娘的深情。 于是,當方舒怡交給她這個任務時,她便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心想,今日無論如何,也得為這個單戀的女孩爭取到最后一個機會。仿佛現下這個任務才是她今日工作的重中之重。 可她時不時地就過來看看,很快便讓岑牧野覺出了異樣。 “護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岑牧野終于放下手中那份看了七八遍的報紙,忍不住問道。 既然被他發現了,小護士便也毫不避諱地直接說道:“岑老板,這張報紙您都看了多少遍了,您就不困嗎?” 岑牧野看了看那張報紙,又看了看一臉愁容的小護士,疑惑道:“天色還早,不太困?;蛘?,你那有新的報紙嗎?不如也借給我消遣消遣?!?/br> 還看?小護士聞言急道:“沒有沒有,有也不借!” 不借就算了,岑牧野拿起那份報紙又看了起來。 “嘿!我說你這人——”小護士上前一把將那報紙奪下,沒好氣道:“你說說,人家小姑娘就想再看看你,你卻想看報紙?氣人不氣人?” “什么小姑娘?”岑牧野心中一跳。 小護士疊起那報紙,氣得丟到了垃圾筐里,“我知道您是有地位、有身份的有錢人,身邊要什么樣的姑娘肯定都有。 但我今天必須得讓您知道,在您昏迷的這兩天里,別的姑娘我是一個都沒見到。我只見到一個護工小姑娘,沒日沒夜地伺候在您身邊。聽到大夫說好,她便笑,聽到大夫說不好,她便哭。 我不懂她喜歡您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特別喜歡您。 今日您醒了,我以為她會特別開心,可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她一定是覺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你。 我們方主任交代了,等您睡了,就讓她過來再看你一眼,她才能放心離開?!?/br> 小護士連珠炮似的話直往外蹦,聽得岑牧野愣住了神。 護工…… 原以為自己住院的事,她并不知情。心中既慶幸,卻又有些失落??涩F下他才知道,這些日子,她竟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經歷了這般諸多的辛苦。一時間,讓他的那些決絕,又變成了糾結和不舍。 小護士見他面無表情地僵坐著,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的一番話大概是把他給嚇住了,便又語氣和緩地對他說道:“岑老板,我知道您可能未必看得上人家,可是……” “我這就睡,你叫她來?!贬烈傲ⅠR躺了下來。 這回輪到小護士犯愣了。本想勸說他,好歹尊重一下人家小姑娘的“單相思”,給人家一個機會,卻沒想到,這岑老板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說話。 岑牧野躺在床上半瞇著眼,見那護士還站著不動,便急得撓頭直催:“麻煩您快去吧!我這就睡了?!?/br> 看到病床上的男人,蓋好了被子,閉上了眼,小護士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這事兒啊,沒準真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