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109
譚史明沉吟片刻,權衡再三,對蔣誠說:“我能理解你想親手逮捕罪犯的心情,不過,蔣誠,你還沒有正式恢復警察身份,只能以證人的身份參與本次行動?!?/br> 蔣誠攥起拳頭,眼神冷冷的,始終沒有說話。 譚史明說:“至于第二點,我可以讓周瑾負責保護你的安全,等確定工廠的具體位置以后,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br> 蔣誠沉默不語,半晌后,他質問道:“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 譚史明眉頭一沉,義正辭嚴地回答他:“蔣誠,這是警隊的紀律,你只能服從?!?/br> 蔣誠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譚史明,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答案。 他是在黑暗當中沉浸了多年的人,眼神陰郁起來,渾身有徹頭徹尾的冰冷 淡淡的光線灑下來,也未能掃開他眼窩處的陰影,仿佛那是他一輩子撕也撕不破、掙也掙不脫的黑暗。 譚史明立場很堅決,轉頭問周瑾,“保護他的任務交給你,負責前期的偵查行動,除此之外,不要節外生枝。周瑾,別讓師父失望?!?/br> 整個警隊中,蔣誠唯一信賴的人就是周瑾,她是最合適的人選。 周瑾沒有猶豫,點頭道:“收到?!?/br> 譚史明又將目光投向蔣誠,等候他最終的意見。 蔣誠與周瑾對視片刻,周瑾沖他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讓步妥協。 僵持了一陣,蔣誠逐漸收斂起身上那股強烈的鋒銳勁,神色恢復如常。 他將警帽摘下,扣在胸前,極不正經地鞠了一躬,笑道:“收到,收到?!?/br> 譚史明接下來還要跟市公安局以及副市長做行動報告,揮揮手,遣他們兩個人出去。 離開組長辦公室,蔣誠跟周瑾隨口抱怨說:“你到重案組,就跟這么一個老古板做事?他為難過你么?” 周瑾說:“我師父脾氣是硬了點兒,但不會隨便為難人,不許說我師父壞話?!?/br> 蔣誠懶懶一笑,“護成這樣?看來他對你是真好?!?/br> 蔣誠掏出煙盒,瞅了瞅周瑾還在身邊,又放回兜里。 周瑾低著頭正看手機,不一會兒對方就回過來電話,她沒有立刻接,而是看了眼蔣誠。 “江寒聲?”蔣誠猜測著,很快又發出一聲模糊的笑,他指了指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說,“回頭見?!?/br> 蔣誠走后,周瑾一邊接電話一邊拐去樓梯道,倚著開了半扇的窗戶,窗外潮濕的雨氣撲面而來。 周瑾笑了笑,率先開口問:“聽說嫂子生啦?” 那頭打來電話的人是詹韋,道:“你們重案組最近忙什么?給你發消息都不見回?!?/br> “還是老樣子?!敝荑D了頓,很快補充了一句,“快忙完了,抄了一個物流公司,是樁大案,現在坐等升職加薪?!?/br> 詹韋哈哈一笑,“這么厲害?恭喜,恭喜。那周小妹接下來有沒有空閑時間,喝一杯你小侄子的滿月酒?” “我一定會去的?!敝荑f,“我要謝謝你,這些年為我哥哥的案子cao了不少心?!?/br> 詹韋說:“跟我客氣什么。其實我挺希望這時候周川能在場的,他來不了了,你就代他來吧?!?/br> 詹韋給她發了一封電子請柬,要在淮沙市南山莊園舉辦滿月酒宴,他娶得是書記的女兒,女方家里從政,家境殷實,在省會淮沙頗有名望。 因著外公對這孩子很疼愛,排場自然大了一些。 周瑾對此不怎么在意,看著地址琢磨片刻,問:“那你以前在特警隊的同事也會去嗎?” “8·17”劫槍案發以后,特警支隊內部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該整編的整編,該調職的調職,大家都各自分散了。 詹韋解釋道:“他們都是大忙人,不一定賞臉?!?/br> 周瑾笑道:“我就想著,他們認識我哥,碰見了隨便聊聊也好。我哥當年就要當上副支隊長了,他是不是特別受歡迎?” 詹韋嘆了一聲,道:“是啊,你哥這個人簡直不講道理,跟上司天天拍桌子吵架,我平常還勸著他別那么耿直,沒想到隊長偏偏就喜歡他那臭脾氣?!?/br> “我哥還會吵架?” “他對你當然不發脾氣?!闭岔f說,“在隊里可兇得很,我們都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了,他也不講情面?!?/br> “怎么不講情面了?” “特警隊訓練,他做教輔,我晚上偷偷吃口零食他都不讓,管教小孩一樣管教我?!?/br> 回憶起往昔的趣事,詹韋笑聲很亮。 周瑾也勉強笑了幾聲,問:“像我哥會做出來的事。那他肯定也跟人結了不少怨,我哥……以前有沒有什么仇家?” 詹韋沉默了一下,很快回答說:“你哥能有什么仇家?!?/br> “……” 詹韋聽她遲遲沒有回應,喚道:“周瑾?” 周瑾忙說:“等見面再聊?!?/br> 詹韋:“好?!?/br> …… 蔣誠進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他雙手撐著洗手臺上,涼絲絲的水珠順著他線條英挺的臉頰滑下來。 他心底有些難以控制的狂躁,他長呼了幾口氣,隨手擦去水珠,從兜里掏出那包煙,抽了一根咬在嘴里。 點燃。 打火機“啪”的一聲,聲音那么小,可在寂靜中又那么響亮。 蔣誠若有所思地盯著熒熒火苗,不一會兒,滅掉,又重新按下。 火焰仿佛在跳躍。 蔣誠將火機握住,朝著面前斜下方的位置,輕輕擬了聲:“砰?!?/br> 他笑起來,笑聲很奇怪,帶著輕微的戰栗。 門外腳步聲近了,周瑾問:“蔣誠,你還在里面嗎?” 蔣誠再狠抽了幾口煙,摁滅后就走了出去。 周瑾在等他。 蔣誠看她接完了電話,就說:“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江寒聲來查崗?他好像對自己很沒有信心?!?/br> 周瑾口吻多了些警告,說:“請你對他客氣一點?!?/br> 蔣誠看她板起臉來,馬上舉手投降,“我又沒怎么樣,這么兇巴巴的干什么?” “走了?!敝荑f,“我讓人送你回去,等我師父下一步指令?!?/br> 蔣誠服從一切安排,“好?!?/br> …… 淮沙也下了雨。 江寒聲站在窗前,看著漫天的雨絲亂舞亂纏。 研究室的人在王彭澤口中聽說江寒聲來了,二話不說,當天下班就提著兩箱活螃蟹上門,湊在一起,準備熱熱鬧鬧吃頓飯。 他們在廚房里忙活,因為都是畢業沒多久的學生,正在朝氣蓬勃的年紀,說起話來嘰嘰喳喳個不停,笑聲不斷。 王彭澤拿了一個檔案袋走到江寒聲身邊,用袋子拍拍他的后背,問:“想什么呢?” “沒什么?!苯曃⑽⑿α诵?,接過來王彭澤手中的檔案袋,問道,“這是新的線索?” 王彭澤說:“不算新線索,這是懷光那個案子最初的調查報告?!?/br> 江寒聲很快反應過來,“您說得是陳立?” 那個向公安機關自首,承認自己犯下連環殺人案的替罪羊。 他曾詳細地敘述了殺人過程與殺人動機,無一紕漏,唯一對不上的就是他的DNA與從被害者體內提取出精斑的DNA不同。 而在“8·17”發生以后,警方在犧牲特警李景博指甲里提取到血跡,經過化驗與對比,竟然與那枚精斑的DNA一致。 當年就是憑借這份證據,江寒聲賭上自己的前程要求重新調查懷光連環殺人案,這才推翻了陳立的口供。 在此以后,警方也嘗試過在陳立身上找到突破口,圍繞他展開一系列的調查,試圖找出他替真兇頂罪的原因。 但由于陳立在拘留期間就因為肝癌去世,生前人際關系非常簡單,沒有多少朋友,自己跟前妻和兒子也早早斷了聯系,所以警方一直沒有查到有價值的線索,這條線也就沒有再繼續跟。 不過,現在卻有了新的進展。 王彭澤說:“他前妻最近剛剛從國外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