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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在約定好的地點等?!?/br> 審訊室,黃松呼吸越來越沉重,頭發被他抓得亂糟糟的。他緩了片刻,繼續說:“那天晚上下著小雨,快十二點的時候,關靈才來。賴哥本來就喝了一點酒,等她等得煩了,情緒很不好,所以一見到關靈,就沒給她好臉色?!?/br> “說重點?!壁w平敲敲桌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讓賴三拔槍殺人的!” 黃松說:“本來關靈很提防賴哥的,怕他報復,所以那天根本沒有帶來他想要的東西,她想等自己安全回到家以后,再把東西交給他。賴哥一聽就很生氣,讓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關靈也不怕他了,就威脅賴哥說,如果他再不客氣,就把那東西交給賀老大?!?/br> “兩個人開始爭吵,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提到誠哥——就是蔣誠,賴哥本來就討厭蔣誠,說早晚要搞死他,讓蔣誠給他磕頭求饒什么的……關靈一沖動,就把賴哥以前的事搬出來說了……” “以前的什么事?” 黃松臉色有些難堪,唧唧歪歪半晌,才小聲回答:“一年前,在郭山福寧街,賴哥被一伙人打斷了左手。他很忌諱別人提這件事,賀老大本來說要給他報仇,賴哥都不讓,說那天什么也沒有發生……其實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br> “然后呢?” “連賀老大都不能提的事,關靈說了,賴哥一氣之下,就拔出槍……我,我都沒反應過來……” 幾乎毫無預兆,“砰”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槍響。 鮮血殘酷迸濺。 黃松看見關靈一下就倒在地上。 倒地的沉悶聲響,在浩瀚的雨夜里顯得那么輕,輕得像花瓣,因經不住風雨,最終飄飄落在地上。 黃松痛苦地捂住臉,“就是這樣?!?/br> 趙平再問:“你當時在哪兒?在干什么?” 黃松:“我在車上。我、我被嚇到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辦?!?/br> 趙平:“賴三呢?” “賴哥殺了關靈以后,很久都沒有反應,我猜他是知道把事情鬧大了。大約有五六分鐘,他才回到車上。他讓我去取錢,想立刻收拾東西潛逃到外地去……” “可當時車就停在馬路邊,我怕再有人經過,事情會變得更麻煩,就跟他說,先別著急,至少要藏一藏尸體……” 兩人冷靜下來,這才有了之后拋尸通河的行為。 趙平停止記錄口供,冷笑道:“你他媽的倒是聰明,沒想到尸體這么快就被發現了吧?” 黃松緩緩垂了下頭,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 在會議室,趙平根據最新的調查結果,做了初步的案情簡報。 趙平說:“正是因為那天有黃松的協助,賴正天殺人拋尸后,就真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甚至還放棄了潛逃?!?/br> 有人神色痛快:“這孫子在審訊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真當我們警方永遠掌握不了證據抓他呢?,F在好了,證據齊全,不怕他不認罪?!?/br> 趙平說完,會議室里凝重的氣氛,漸漸有了些明朗,幾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周瑾還沒有聽到她想要的答案,繼續追問:“警槍的事,黃松有交代嗎?” “他不知道來歷?!壁w平搖頭,“就要看賴正天認罪伏法以后,愿不愿意為爭取減刑再跟我們警方合作了?!?/br> 說是這樣說,趙平面上有著不容樂觀的神情。 他犯得是故意殺人罪,加上組織賣yin罪、尋釁滋事罪等數罪并罰,且證據確鑿,賴正天心里跟明鏡一樣,他知道就算供出警槍的來歷,自己也不一定能換來什么好結果。 一旦跟警方說了,反而有可能招致對方的報復。 趙平能想到的,難道周瑾會不知道嗎? 譚史明看到她眼眶紅了,微微一嘆氣,又將目光投向安靜端正坐在一旁的江寒聲。 “江教授,你這邊還有什么意見嗎?” 聽到譚史明點名,江寒聲才將落在周瑾身上的目光收回。 他沉吟片刻,說:“還少一樣物證?!?/br> “什么?” “關靈手中握有賴正天把柄,這樣東西現在還不知去向?!?/br> 趙平對這個方面做了一下補充,說:“我問過黃松,關于這點,他也不知情。不過就目前已經掌握的證據,也足夠結案了?!?/br> 周瑾說:“白天我申請搜查令,再搜一搜關靈的住處,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br> “我們一起去?!壁w平朝周瑾舉了舉手,“黃松交代,他從司機那里取回了關靈的行李箱,現在還保存在他的手上,一直沒有處理?!?/br> “好?!?/br> 譚史明做最后的調查部署,臨散會前又交代了一句:“對了,兩天后,你們要見一個老熟人,到時候都給我打起精神,可別讓我丟臉?!?/br> “誰呀?” “你們的老組長,姚衛海?!?/br> 于丹一聽,眼前一亮:“姚組長要來了?” “現在改叫姚副局了?!弊T史明笑笑,“當年他是‘8·17’專案組的組長,這次過來,也是指導一下我們今后的調查工作。賴三的這條線雖然難往下摸,但如果沒人查,它永遠都會是積案?!?/br> 在場的人一同點了點頭,而后陸陸續續走出了會議室。 類似的會后閑談,江寒聲沒有聽入耳,他的心思還放在關靈被殺一案。 他看著會議室屏幕上的取證照片,手骨抵著下巴,凝神沉思了半晌。 雖然現在種種證據指向賴正天,他的殺人罪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江寒聲隱隱覺出哪里不對…… 不對。 殺人拋尸的過程,完全不對。 周瑾見江寒聲還在會議室,她進來,將一杯熱水推到他面前,說:“累了吧?不然你先回家睡。餐盒留下,等我洗好再送回去?!?/br> 江寒聲眼里的光溫柔深邃,微笑道:“不用這么客氣,我帶回去就好?!?/br> “我說了算。還有,下次真的不要再來送飯了?!敝荑膊桓塘刻?,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白天還得去查查關靈的家,先去睡會兒?!?/br> 江寒聲抬手,握住她的腕子,周瑾詫異回頭,順著力道的方向,朝江寒聲彎下腰。 他抬頭在周瑾唇上親了一下,僅淺淺地從她唇上掠過后就離開。 江寒聲神色沒有任何異常,理所當然似的討了個吻,又非常自然說:“去吧?!?/br> 周瑾:“…………” 她離開會議室,沒走出幾步,就屈起手指,下意識摸了摸嘴唇。 周瑾不禁發笑,一切果真很自然,要是江教授不會紅耳朵的話就更自然了。 深夜。 江寒聲沒有離開,會議室里一片寂靜,他面前豎著一張白色書寫板,上面畫著人物關系圖,人名下分別貼著照片。 關靈、賴正天、黃松、賀武、紅云、司機、尚悅賓館經理…… 以相關疏密程度向外散射,形成完整的關系網。 還有角落里,藍色墨水書寫得醒目的“8·17”,周圍沒有任何標記。 江寒聲仔細翻看著案件的證據,又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了“郭山高中女生強jian案”,連線指向賴正天。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來會議室中做案情簡報時,提到蔣誠的名字,周瑾的呼吸就那么輕巧地亂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鎮定。 蔣誠。蔣誠。 江寒聲輕輕抬起下巴,深黑色的瞳孔有冷冷的光,視線在人名間游走,最終他抬手,在關系網的正中間寫上蔣誠的名字。 有力筆直的線條,連上關靈、賴正天、賀武、紅云,筆鋒頓了頓,最后,再指向黃松。 江寒聲倚著桌邊,重新審視關系圖,側臉的線條越發冷峻。 銳利的目光盯向角落里,但卻始終不應該忽視的“8·17”大案。 他拿起藍色的筆,筆尖劃過白板,發出輕微刺耳的聲音,從“蔣誠”出發的箭頭一路指向“8·17”…… 筆被丟在桌上,打了個兩個旋兒才停下。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凍結一般,好久,江寒聲才呼出一口氣,抬手按住額角一抽一抽疼痛的地方。 太狼狽了。怎么一對上蔣誠,他永遠都是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