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5、聊佛經

    這一夜，懾于“小尼姑的邪性”，竟是平安被抓進軍隊里最安靜的一夜。

    李飛白身上白日被打的瘀傷作痛，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平安睜開眼：“你睡不著嗎？”

    李飛白有些歉意：“吵醒你了？”

    平安搖頭，又道：“既然睡不著，我們來聊天?！?/br>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李飛白問：“聊什么？”

    平安想了想：“我給你聊佛經吧?！?/br>
    李飛白本是七十二行里的土夫子，干著掘人祖墳的勾當，不信鬼神，但看著平安一張小臉在月光里瓦白瓦白的，就點了點頭：“好，你聊吧?！?/br>
    平安便聊起來：“佛修前世因，今世果。便是說，如果一個人前世做了什么，都要報在現世上?！?/br>
    “嗯?！?/br>
    “若是前世為善，現世自然平安順遂。若是前世為惡，現世便要不得善終?！?/br>
    “嗯?！?/br>
    “只要前世為惡，任現世如何為善，都要暴斃而亡。因為現世的因，是要報在下一世的。且前世越是罪惡滔滔，現世越是死狀凄慘。但若是仗著現世不報，恣意為惡，便又要報在下一世里去。所以住持常教導我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br>
    “嗯?！?/br>
    “但你知道嗎？若一個人前世罪業深重到了極致，佛反而不會讓他輕易去死了?！?/br>
    “為什么？”

    平安想了想，撿出個自己信服的說法來：“可能是因為佛覺得，簡簡單單的死不夠懲罰他的罪孽，便不肯讓他死個痛快，反要讓他活著，千般百般地受苦受累?！?/br>
    “怎么受苦受累？”

    “佛會讓他屢遇險境，卻逢兇化吉。命途坎坷，卻大難不死。失怙失恃失親失友失愛失一切，卻長命百歲。孤家寡人地嘗遍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直到生命的盡頭?！?/br>
    “聽起來像是風水命理常說的命硬，天煞孤星，”李飛白看著平安，“你不是不會風水嗎？”

    “我的確是不會看風水的，但是我會算命?！?/br>
    “風水命理，不是一脈相承的嗎？”

    李飛白還要再問，平安卻翻了個身：“不聊了，睡吧?！?/br>
    李飛白盯著平安的后腦勺，仿佛是要盯出兩個洞來，平安還是沒有回頭。

    平安在黑暗中，靜靜地望著旁邊的小草，她想起那在城鎮里驚鴻一瞥的道人。

    長得真好看啊，異族的高鼻深瞳，唇瓣菲薄，劍眉下一雙星目凌厲，是生平僅見的豐神俊朗。卻也生平僅見的殺孽深重，僅僅是靠近，她就被他身上濃烈的血腥氣熏得嘔出一口血來。

    他知道自己一生顛沛奔忙，注定愛別離、怨長久、放不下，卻又求而不得嗎？

    “平安，你睡了嗎？”李飛白從背后出聲，叫著平安。

    平安沒有回答。

    “一個人，若是吃了人，下輩子還能做人嗎？”李飛白又問。

    平安依舊沒有回答。

    “或是要做畜生了？”李飛白嘆了一口氣，“做畜生也好，下輩子換她來吃我。吃一個畜生，也不造孽?！?/br>
    平安忽然想起李飛白說過他meimei，說過——那年饑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