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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瑞在家呆了一個星期,何慕幾乎也陪了她一個星期。 他們沒有過多交流,大多數時間凌瑞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呆著,何慕處理公事。晚上,何慕會摟住凌瑞,讓她躺在他懷里安睡,但大多數時候,凌瑞都是被惡夢驚醒,躺在何慕懷里一夜無眠。 又是被噩夢驚醒沒有入睡的一天早晨,凌瑞爬起來梳洗,在她背起書包時,何慕的聲音帶著早晨的沙啞從后面傳來,“你要去學校?” 凌瑞整理好背帶,“嗯?!?/br> “太久沒去了,怕跟不上?!?/br> 何慕掀開被子來到凌瑞面前,他輕摸著凌瑞蒼白無暇的臉,“我送你去?!?/br> 看著凌瑞這陣子越發纖瘦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何慕抽出根煙點著,車廂內立馬被煙霧占領,可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時電話響起來,何慕另一只手接通。手機那邊的人只說了一句話,他掛斷手機,牙齒咬住煙頭,兩手握住方向盤向右調轉車頭疾速離開。 凌瑞步履繁重地來到教室。 第一堂課早已經開始,班主任正在講臺上講解剛發下去的試卷。凌瑞敲了下門,等班主任反應過來時喊了句報告。 班主任沒有說什么,直接讓凌瑞進來。同學們大多都埋頭書卷中,并沒有因這個插曲打斷專注。凌瑞似乎是松了口氣,一切都很平常,她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如果專注于學習,人便不會去想太多東西。不知不覺,現在已經是倒數第一節課前的課間時間。 凌瑞的手機一直不停地有來電,屏幕亮了又滅,她沒有理會。有位同學遞了張紙條給凌瑞,“給你?!?/br> 凌瑞接過來,沒有想什么便將它打開。僅一秒,她便揉成一團丟進抽屜里,手抖動起來。 上課鈴聲響起來,在數學老師抱著書走進教室的時候,凌瑞從他旁邊飛跑出去。 “哎,上課了你去哪?” 戴著眼睛的數學老師不明所以,對凌瑞喊。 凌瑞一口氣從二樓爬上六樓樓頂。 這是她第一次上來,樓頂很空曠,但空曠的讓人害怕。 許韻晴穿著白色的裙子,頭發被風吹散,背靠在欄桿上面對著凌瑞。 “你終于來啦?!?/br>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凌瑞牙齒在打顫,那種絕望害怕的感覺又來了。 “不是我不放過你,是何慕,何慕他不放過我?!?/br> 許韻晴對著凌瑞激動吼叫起來,“馮海死了,被他砍斷十根手指,活活打死暴尸街頭。接下來肯定就是我,他肯定不會放過我……他好狠,為了你,他殺人都做,他不會放過我的?!?/br> 許韻晴說著人已經爬上了欄桿,她的裙擺在空中飄蕩,整個人如紙片搖搖欲墜。 凌瑞本能地跑過去,“你要干嘛?” 許韻晴回過頭來,她的臉蒼白無色,“你別過來。反正最后都要死,這樣也好過被他折磨死?!?/br> 對面樓有人看到了這里,然后哄鬧聲瞬間就響徹每個樓層來,窗口擠滿人眺望。 凌瑞眼淚模糊了眼睛,聲音從嗓子眼里嘶吼出來,“你下來好不好,我不讓他傷害你好不好,好不好……”她跪了下來,“你別這樣……” “我也不想死……” 許韻晴開始歇斯底里,“我那么愛他,我還有他的孩子……” “對啊,你還有他的孩子,你不能死……” 許韻晴吶喊,“沒人要的孩子生下有什么用?!?/br> 凌瑞雙手合著不停揉搓,她的身體在顫動,“不是的,不是的…” “許老師,你在干什么,這很危險,快下來?!?/br> 校長和幾個老師跑了上來。 許韻晴看到他們尖叫起來,“你們不要過來,過來我就跳下去?!闭f著,她的腳跟慢慢地往外面挪動。 “好好好,我們不過去,有話好好說,冷靜點?!?/br> “呵呵,冷靜?冷靜什么呢,呵呵呵呵…” 許韻晴大笑起來,突然腳下不穩踩空。 在那一瞬間,距離近的凌瑞跑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能死,你快拉住我的手?!?/br> 她拉不住,即使用完力氣,許韻晴的手還是一點一點地往下滑,脫離她的手。 許韻晴仰著頭,“我和我的孩子是因為你凌瑞跟何慕而死的,你們要記住一輩子都不能安生?!?/br> “不…” 許韻晴掉下去了,從六樓樓頂,像一只衰敗的蝴蝶,一瞬間墜地消亡。 凌瑞大半個身體趴在欄桿上,跑過來的老師將她扶下來,“你別難過?!?/br> 有人墜樓,學校頓時亂成一團,沒人再理會凌瑞,她虛脫地攤坐在地上,周圍繁吵的一切似乎發生在另一個時空,她嘴里只不斷地囁嚅重復著,“救救她,救救她……” 何慕沖上天臺的時候,凌瑞就像一個奄奄一息的人,只待風一吹來便會倒,他的心史無前例的抽痛,他蹲下來將凌瑞護在懷里。 凌瑞好似毫無感知,她還是一直重復著那句,“救救她…” 何慕緊緊地護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見,“沒事了,我在,我在?!?/br> “她死了,死了,就從我手里滑下去,嘣,腦漿都蹦出來了?!?/br> “別說了……” 凌瑞愣愣地抬頭,眼神沒有聚焦,“她是你害死的,還有她的孩子,應該還沒成型,死了,他們全都死了……” 何慕覺得有些東西在一點點的不見,但他抓不住,他只能用力地抱緊懷里的凌瑞。 許韻晴沒了,正如凌瑞所說,腦漿都蹦出來了,當場斃命。那天,學校封鎖,遲了一個多小時放學。警察來了,按道理,作為最后一個相處的人,凌瑞是要被接受調查的,但是沒有,這應該是何慕暗中動了關系的原因。最后,許韻晴的案子歸為自殺處理。 凌瑞自那天之后便沒再去上學,整天呆在房間里,嘴里不停地囁嚅著,走近點就能聽到她說,“救救她,救救她,她死了…” 何慕給她請了心理醫生,可凌瑞不配合,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都往外砸,醫生狼狽離開前說這是創傷后心理應激反應。 何慕只能每天在虛掩著的門外看著縮在角落的她,他不能靠近,他一靠近她只會更不受控制,一直對他大喊大叫著殺人兇手。 這樣一直維持到了二月份,他們在緊張的氛圍里過了個冷清的春節,凌瑞的狀況一直沒有好轉,唯一能欣慰的是她終于不再那么抗拒心理醫生了,但也只能醫生靠近。 二月中旬,何慕接到了一個海外的電話,他布局兩年今年要正式啟動的海外公司因某些原因觸碰該國律令要被勒令停止。劉晉中打電話過來告訴他,要他必須親自前往當地進行關系疏通。如果分公司受阻,之后他們所有的布局都會受挫,這不是他們想面對的局面。 何慕掛斷電話,他走到凌瑞房外,敲了敲門。 “可以進來?!笔切睦磲t生張楚的聲音。 一見到何慕,本是跟張楚在看書的她驚得丟掉書,跑進他的懷里。 “沒事的,別怕?!睆埑p拍打著凌瑞的肩,輕聲安慰。 這一幕,刺進何慕的心里,痛,尖銳的痛。 “我能跟你聊一下嗎?”這句話是何慕對張楚說的。 張楚回好,可抱著他的凌瑞不松手,他只能安慰道,“沒事,等一下我就回來?!?/br> “何先生,請問什么事呢?” 何慕看著面前年輕的醫生,長相清俊,戴著一副眼鏡,有著他沒有的書卷氣,心里不禁嗤笑自己,想什么呢? “我想問下她現在能不能長途飛行,我想帶她出國?!?/br> “出國?我不建議,凌小姐現在逐漸慢慢好轉,現在出國在我看來只會影響到她?!?/br> 何慕劍眉蹙起,“我現在必須出國一趟,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我需要帶上她,留她一個人我不放心她?!?/br> 張楚扶了扶眼鏡,遲疑開口,“何先生,依我個人想法,我覺得你現在不在她身邊會更有利于她病情?!?/br> 張楚的話讓何慕將還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他煩悶地從茶幾面上拿起煙來抽。 何慕訂了當晚的機票,站在凌瑞房外,他遠遠地看著她,眼里的情緒參雜不明。然后他提起腳邊的行李箱,多留一秒他怕自己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