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

    一切事情辦通，拿到了小紅本，太陽也漸漸西沉。

    從民政局出來，鄭安紀便提議一起去吃飯，說算是開個小型慶功宴，林蘅不好推脫，欣然應下。

    就餐時，林蘅有些戲謔意味地對鄭安紀說道：“我以為你會帶我去吃個鵝肝牛排什么的，怎么說呢，有點讓我失望，我以為慶功宴你怎么也得來個米其林法餐?！?/br>
    鄭安紀回：“你不會喜歡的?！?/br>
    林蘅剛想回一句他怎么知道她不會喜歡，就被鄭安紀一句“專心吃飯”給攔腰截斷。

    他們去的是只有海城本地人才會比較熟知的餐館，四季閣?？拷兄行?，卻又建在山麓處，可以說是鬧中取靜，富有禪意。林蘅記得小時候常被帶來這里吃飯，現如今回來之后倒是一次還沒去過。主要是工作忙，其次是這里要提前好幾個星期預訂，林蘅嫌麻煩索性就擱置了下來。

    四季閣臨山而建，由數棟仿古民居組成，蜿蜒的長廊過道與青磚墻，都是海城人民不可磨滅的記憶。

    他們坐在窗邊，放眼就能望見山林河畔。這里當季的菌菇湯在海城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鮮美，過了這么多年，味道都沒變，林蘅也最愛這道菜。

    “林蘅？”

    菜都上齊了，林蘅吃得正起勁，陡然間在身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嚇了一跳。

    林蘅回過頭，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女性，穿著一條復古風格的泡泡袖長裙，雙肩披散著一頭及腰的長發，十分甜美。

    林蘅很快就反應過來，沖她招手，“黎言姿！好巧?！?/br>
    黎言姿算是林蘅高中時為數不多的比較熟絡的同學之一，也是他們班唯一的一個藝術生。雖然看起來文文靜靜，但林蘅與她同桌后才發現她這個人一跟人熟起來就會大大咧咧，還十分樂于助人。也是認識了她之后林蘅與班上同學的往來才多了一些。

    與黎言姿同行的還有好幾個女生，不過林蘅并不認識。黎言姿與她們打了聲招呼讓她們先進去，之后就小跑過來與林蘅寒暄。

    “高中畢業后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你也不來參加同學聚會?！?/br>
    “我之前一直在美國，前不久才回來，忙忘了，都沒來得及聯系你們?！?/br>
    “那下次同學聚會你可一定要來?！?/br>
    “那是當然?！?/br>
    “喏，這位帥哥，你不介紹一下？”黎言姿的目光轉瞬落到了鄭安紀身上。

    “額，這是……”林蘅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我叫鄭安紀，是她丈夫?！编嵃布o替林蘅回答。

    “啊，你好你好，鄭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啊，”黎言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并不意外，“林蘅，你怎么回事，連結婚這么大的事都不告訴你老同學我，要不是我今天見到你，還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不是你倆的孩子都滿地跑了呢！哎，歲月不饒人啊。你看你這小日子過得真滋潤啊?！崩柩宰嗽捪蛔右淮蜷_便很難再關上，眉飛色舞地說著，語速驚人。

    聽到這話，林蘅一時啞然，黎言姿口中說的那個人仿佛不是她，而是一個有錢的無憂無慮的年輕闊太。

    不知如何回應，林蘅只好抿笑帶過。好在黎言姿沒有揪著這個話題不放。

    “哦，對了，我聽說你在雜志社工作，還是副主編吧？”黎言姿從包里拿出一張浮雕卡片，“這是我新準備的畫展，不嫌棄的話你們夫妻倆就在下周六開館來看看。如果方便的話在你們雜志上宣傳一下，可以吧？”

    “當然方便，你現在可是大藝術家了，我們雜志社求之不得，況且上學的時候你幫了我那么多，我哪有理由不去?！绷洲炕?。

    “那鄭先生呢？”黎言姿又問。

    “樂意至極?！?/br>
    “嘿嘿，就這樣說定了，下周六你們一定要來哦。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再見?！崩柩宰苏f完，絲毫沒有注意林蘅在聽到后半句話時紅到耳后根的臉。

    見黎言姿走遠后，林蘅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撒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林蘅現在是深有體會。

    想起剛才黎言姿的邀請，反應過來，憂心忡忡問鄭安紀，“沒關系嗎？如果你那天有事不來也可以的，我之后跟言姿說一下就行了?！碑吘顾麄冎徽J識了一兩天的時間，即使是頂著夫妻的名義，也不應勉強他去做合約之外的事。

    在林蘅看來，鄭安紀估計就是那種如果不是出于禮貌的話，大抵立刻就會毫不留情的拒絕的人。就像那晚，他向她搭話只是出于禮貌，一旦雙方越過界線，那他走得比誰都決絕，等了好久，連頭都不回。

    但世事難料，最后他還不是回來找她了，像個十足的騙子。

    “我那天有空，閑著也是閑著，去看看畫展好像也不錯?！?/br>
    “你真不用勉強，我們在必要的時候做做戲就行了，不用敷衍?！?/br>
    “我真的有空！”鄭安紀停下吃飯的筷子，再一次強調。

    “那就行，我還以為你們上市公司的高層人員周末也要去出個差開個會，不然就是去跟一群老頭打高爾夫，騎騎馬，忙得不可開交。要是因為我耽誤你工作那就得不償失了?！绷洲克闪艘豢跉?，繼續一勺一勺舀湯喝。

    “想什么呢，不要對我們公司的加班制度還有股東們過度腦補。我們不剝削勞動力，在其位謀其事，爭權奪利會存在，但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豐富。這里的紅燒小排做的不錯，你多吃點?！编嵃布o不間斷地說完，自然地給林蘅夾了幾塊紅燒小排。

    林蘅嘴里含糊不清地“哦哦”回應。

    四季閣上菜效率高，黎言姿與林蘅熱聊了一會，回來時菜品基本都上齊了。

    只見她剛一落座，幾個朋友的的問題就一窩蜂地向她涌來。

    “言姿，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認識這種等級的帥哥居然藏著掖著，不老實??！”

    “是啊，那身材，那氣質，簡直絕了！真的不是用名牌就能堆出來的。要我說，這種帥哥就是披個麻袋都沒差。言姿，快把他聯系方式給我?！?/br>
    “我怎么看他有點眼熟，大概是上輩子認識？”

    “一分鐘內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資料?！?/br>
    “不是??！我不認識他，我只是去找老同學敘敘舊而已?！崩柩宰税倏谀q。

    大家仍在七嘴八舌地討論，都顧不上吃飯了。聽到黎言姿的話，也沒灰心，不由分說地就想讓她去要個聯系方式回來。

    沒等黎言姿開口，一直沉默的張靜宜直接高舉手機晃了幾秒。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那個發亮的屏幕上。

    手機頁面上是君禾集團的資料，鄭安紀自然也在其中，附帶一張高糊看起來像是偷拍的照片。

    “鄭安紀，君禾集團前幾年剛回來的那位?！睆堨o宜將頁面關掉，冷聲說。

    “哦！我說他怎么那么眼熟，前幾年我在拍賣行里見過他，沒想到他就是君禾集團的太子爺啊?！?/br>
    “快快快，快去要聯系方式?！贝蠹已劾锓胖?，在座位上蠢蠢欲動。

    黎言姿家里算是個中產階級，小富小貴是有的。與她玩的來的也大多數是混同一圈子里的人，財力與人際關系都相當。在全國，君禾集團名揚萬里。而在海城——君禾的總部，近幾年大大小小的圈子比起君禾集團的股價更熱衷于討論的是鄭安紀。但由于他不愛參加社交活動，且前幾年才從國外回來，真正與他見過面他的人寥寥無幾。

    有錢是一回事，可幾千萬與數百億相比，確是天壤之別。誰都不想錯過這個釣大魚的機會。尤其是在看到鄭安紀驚為天人的樣貌之后。

    黎言姿咳了一聲，瞧著大家心猿意馬的樣子，紛紛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她不得不給她們當頭潑一盆冷水。

    她輕抿了一口熱茶，潤了潤嗓，才小心翼翼地說：“那個……其實他已經結婚了?！?/br>
    哐當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掉到了地板上。服務員趕來，連聲道歉。

    氣氛凝固了幾秒。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會結婚，你搞錯了吧！”還是張靜宜最先反應過來，反駁黎言姿。

    “是啊是啊，言姿一定是你搞錯了。我前段時間還聽我媽說他和沈氏銀行的獨生女去相親來著呢！哪有這么快就結婚的，估計他連女朋友都還沒有。而且他們家大大小小的事哪個人不緊緊盯著，我們不可能不知道?！逼渌艘哺胶?。

    黎言姿也是個急性子，“我都說了，他結婚了！你們怎么就不信呢！剛剛我遇到的那個同學，就是他結婚對象。他們也沒藏著掖著，大方地承認了，倒是你們消息太不靈通了?！?/br>
    “不是吧？他們真的結婚了？我看著不像啊?！?/br>
    大家都是談過戀愛的人，情侶之間的親密狀態他們再熟悉不過。盡管他們只是在遠處瞄了幾眼，但憑借著敏銳的第六感能夠感知到那種拘謹的狀態。那兩個人不像是戀人，倒像是來談生意的。

    “你們愛信不信！”

    黎言姿話說的決絕，不容辯駁，看起來確有其事。

    壓下心中的疑慮，大家暫且相信了。吃飯時也沒閑著，在手機上敲敲打打。

    幾個小時后，鄭安紀已婚的消息便在海城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