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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協議

    腦海中的意識已經清晰了很久,可她完全不愿睜開眼睛,一來她的眼睛紅腫又酸痛,二來她消極又逃避,什么都不想面對。

過了許久,仿佛有什么毛絨絨的玩偶在蹭她的臉頰,她微微睜眼,看見一只小貓咪怯生生地在她面前坐著,它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的視線撞上,貓咪輕輕叫了兩聲,顯得懦弱惹人疼。

覃沁趴在床邊,舉著小貓咪用柔軟的貓毛蹭她的臉。見她睜眼,他溫柔地笑,“都要傍晚了,你這么睡我沒意見,但多少吃點晚飯怎么樣?”

那只貓是他們前不久收養的布偶,這只貓飽受遺傳類病癥的折磨,體型很小,雖被遺棄過但很溫順。

它來丁蕓茹家不過兩周就被養的白白凈凈,毛色柔軟又發亮,顯得更可愛。它趴著時軟塌塌像液體,便被取名“牛奶”。

它很膽小,不敢跟祝笛瀾玩,只能這樣被覃沁抱著硬塞到她面前。祝笛瀾用手指摸摸它的后腿,就收回手,顯得不為所動。

“你為什么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喜歡這種真正可愛又漂亮的貓?”覃沁把貓咪放在床上,隨手捋著它的毛,“你那只寶寶活像撒旦轉世?!?/br>
祝笛瀾發現自己沒有昨晚那么難過了。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小貓。這樣可愛的動物誠然惹人喜愛,但她終究興趣寥寥。

過了一會兒,她才淡淡地開口,“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真正與我有聯系的,那只貓讓我覺得我活著有點意義?!?/br>
覃沁摸摸她的臉頰,沒有說什么。他的心疼掩藏在他溫柔的神色里。兩人又輕聲聊了一會兒,覃沁單手抱著貓,單手把她拉起來。

起身的那一刻,祝笛瀾好像覺得渾身都有些不知名的東西撲簌簌掉下來,獨留了她一個脆弱的軀殼。

她簡單洗漱,看到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丁蕓茹還在不斷地從廚房里端出菜肴來。覃沁依舊單手抱著貓,笑瞇瞇地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丁蕓茹只覺身后有只怎么都甩不脫的跟屁蟲,這只跟屁蟲還不幫忙??伤S便說些什么,她就能被逗得很開心。

她總是時不時發出笑聲,隨后寵溺地摸摸覃沁的臉,又摸摸他懷里的貓。

祝笛瀾坐下,靜靜地看著他們。他們之間溫柔細密的愛情彌漫在空氣里,她也不自覺微笑。

她望著一桌子滿滿當當快要擺不下的菜肴,“蕓茹,你別忙了?!?/br>
“你多吃點呀?!倍∈|茹把碗筷塞進她手里。

“你不用這么辛苦?!?/br>
“這幾個星期天天出門談這談那的,今天在家待一天慢悠悠做飯,忽然覺得好幸福?!?/br>
覃沁坐到祝笛瀾身邊,“先喝點湯?!?/br>
祝笛瀾喝著湯,瞄到覃沁依舊抱著那只貓,好似在懷里抱了個嬰兒。貓也十分黏他,神情溫順又安定。

她心情好了許多,打趣道,“你這樣好像奶爸?!?/br>
覃沁聽了非常受用,“你也這么覺得吧?這貓基本都是我在抱,以后有了小孩也肯定是我抱?!?/br>
丁蕓茹噗嗤笑出聲。

“你看,我們可以生寶寶了?!瘪邲_她眨眼。

“蕓茹不是也很喜歡小孩子嗎?”祝笛瀾說,“我記得你說你想要很多小孩子的?!?/br>
丁蕓茹甜蜜蜜地點點頭。

“我已經點單了,”覃沁說,“我想要兩個兒子跟我一起玩,以后出門就是叁人海豹小分隊?!?/br>
祝笛瀾白他一眼。

丁蕓茹聽了咯咯地笑,“我說好,只要至少有一個女兒,其他的隨意?!?/br>
“那還等什么呀?!弊5褳懳⑿?,“趕緊的,要生叁個呢?!?/br>
“我也是這樣催的……”覃沁大笑。

“不行,我不能大著肚子穿婚紗?!倍∈|茹認真地說。

祝笛瀾胃口大開,心情也好了許多。叁人聊了一會兒,便聽到門鈴響。凌顧宸看著一桌美食,“沒想到今天運氣這么好,有大餐吃?!?/br>
丁蕓茹接過他的外套,“快吃點,笛瀾沒吃幾口就說飽了?!?/br>
覃沁起身把位子讓給他,“璐璐還來嗎?”

“說是有事,不來了?!?/br>
“她怎么一天到晚放你鴿子?!绷桀欏穯?。

“重色輕友唄。她一直這樣的,我習慣了?!倍∈|茹的笑里滿是寵溺,“今天不知道是約了誰,也不肯告訴我?!?/br>
覃沁挑眉,“肯定有情況?!?/br>
“她現在男友是誰???”祝笛瀾好奇,“我每次見她,她男友都不一樣?!?/br>
“這幾個月都沒男友。她離婚之后可是真瀟灑……”

她還沒說完,覃沁就湊到她身邊,“那要看老公。嫁對了人不用離婚也很瀟灑的?!?/br>
祝笛瀾被他這一臉生怕離婚的表情逗笑。

丁蕓茹催促凌顧宸吃飯,他直夸她的手藝。丁蕓茹笑著看了他一會兒,輕聲細語地說,“說起離婚,璐璐催我跟你簽婚前協議。我想了好多天,覺得是應該的?!?/br>
飯桌上其余叁人都一怔。覃沁微微蹙眉,“璐璐她自己靠離婚發的財,讓你跟我簽?”

丁蕓茹似乎怕他多想,安撫地握住他的手,“璐璐離婚的事你都知道,她覺得她跟前夫之間,若是沒有這么大的經濟糾紛,可能離婚就算了,不至于弄到謀殺未遂的地步,太可怕。所以她讓我跟你簽,就算我們以后離婚,我真的不想鬧得跟她和她前夫那樣?!?/br>
“謀殺未遂?”凌顧宸皺眉。

祝笛瀾靠近他,小聲道,“我之后告訴你?!?/br>
“張澤一干的這種人渣事,我絕對不會干?!瘪吒裢庹\懇,生怕她不信。

丁蕓茹溫柔地微笑,“不是不信你。我與你相比,簡直是一窮二白,如果我們離婚,我要分你一半,我都替你覺得不值。我知道你不會虧待我的。所以我覺得我們商量著簽份婚前協議,對你比較好?!?/br>
“你不用替我擔心這件事?!?/br>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所以我來提。我完全接受簽婚前協議?!倍∈|茹真誠地說,“沁,我嫁給你是因為我很愛你,不是因為你的錢。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我不會跟你離婚。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想要與我分開,我不想因為我們財產分割問題而把你困在一段你不想繼續的婚姻里?!?/br>
覃沁心里五味雜陳,他緊緊握住丁蕓茹的手,皺著眉許久沒說話。

丁蕓茹轉向凌顧宸,柔聲道,“我本來想單獨跟他說,但我覺得他一定不肯。今天你們倆都在,我想這樣的家事與你們一起商量也好?!?/br>
凌顧宸也皺著眉,他與覃沁交換了眼神,“我與沁想的一樣,就算你們沒有婚前協議,你分得的那一半也是你應得的?!?/br>
“不要說這樣紙上談兵的話,沒有什么是我應得的?,F在一切都好說,我害怕過了十幾二十年我們為了錢要變成仇人,我真的不想這樣?!?/br>
祝笛瀾轉過臉,發現撞上了凌顧宸的目光。他也帶著詢問。

丁蕓茹依舊溫和地笑,“你們之后再細聊,我會回避的,先吃飯吧?!?/br>
吃完飯,丁蕓茹打包好鍋里未動的湯,去給安保室的工作人員做夜宵,留下屋里叁人。

覃沁把碗碟往洗碗機里放,嘆口氣,“你說怎么辦?有時候我真害怕她這樣一點心眼都沒有的樣子,要不是遇上我,該被騙得多慘?!?/br>
“她是聰明人,她只是不把心眼用在你身上,”祝笛瀾懶懶靠著墻,“她愛你才這樣?!?/br>
“我知道。我死都沒想過跟她離婚?!?/br>
凌顧宸插話,“其實我覺得是該簽,最近太忙,我沒來得及跟你提?!?/br>
覃沁站直身,“她是我最不想算計的人,我不想簽?!?/br>
牛奶輕巧地跳上工作臺,走到覃沁手邊,蹭蹭他的手掌,隨后走向凌顧宸,在他身邊乖巧地坐下,好奇地抬頭看他。

凌顧宸摸摸牛奶,牛奶大膽了些,挪了挪,貼著他的手臂坐著。

廚房里一陣突然的安靜。祝笛瀾靜靜看了會兒凌顧宸逗貓,“簽吧?!?/br>
覃沁不悅,“她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這事?”

祝笛瀾搖頭,“她與璐璐一定聊過,你就順了她的意?!?/br>
對面的兩個人與自己相隔仿佛隔著銀河,她深深看透了這其中的距離,冷冷道,“其實不論簽不簽,她都清楚,她那樣出身的人,撕不過你們分毫。不如簽了,她少想點’補償’,顏面上大家都好看?!?/br>
覃沁愈發不快,正打算不服氣地反駁,便被她打斷,“你別跟我爭。我說過蕓茹很聰明,她愛你,可她也看得清這其中的利益復雜。

與你簽婚前協議其實是保護她自己,她善良所以不論如何都不愿算計你,也不用算計你。要論起經濟上的好處,你一點都不會虧待她,你對她的好和大方她一清二楚。

她喜歡工作,總能從你手里接到一份產業,婚前就已不費吹灰之力把她父母、哥哥嫂嫂甚至侄子都安排進你的產業里,你們現在僅僅訂婚狀態,你看看你送了她和她家人多少股份?她雖然接受但想必還是有點誠惶誠恐。

她心里清楚,即使被離婚她也能靠自己獨立,因而不想如果真的有離婚那一天,讓你覺得’虧損’而折磨她家人。

如果以后你們走不下去,婚前協議里的這些蠅頭小利你自然不屑于爭,會愿意輕松放手,這是對她最好的保障。因為她知道她玩不動一個大財團,可以避開璐璐遇到的這些狗血事?!?/br>
凌顧宸單手逗著貓,另一只手插在褲袋里。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說這些。

“所以你就順了她的話,簽就簽了?!?/br>
覃沁低頭想了想,勉強接受,“總覺得她說這些好像不信我……”

“婚姻不就是那么點算計?!弊5褳懱裘?。

“你是心理咨詢做太多,”凌顧宸笑道,“有問題的人才去你那里咨詢,所以你看見的都沒好事。其實哪會人人都這樣?!?/br>
祝笛瀾看看他,沒有回答,繼續對覃沁說,“還有,你們老費盡心機把手里的產業洗干凈。蕓茹和她家人的身家最清白,放在她名下,如果出了問題,不得已要離婚,還有婚前協議,保她也保了你們的小孩。一舉兩得?!?/br>
覃沁聽罷終于輕松地笑起來,“要論陰險果然還是要咨詢你?!?/br>
祝笛瀾自顧自泡茶,幽幽道,“這些都是小事。她以后終有一天會知道你們背后的勾當,你該擔心那時候她的反應,而不是計較婚前協議?!?/br>
覃沁毫不擔心,只管逗貓,“到那時候小孩都能組個籃球隊了,還能甩了我不成?是吧,牛奶?”

祝笛瀾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養只寵物是挺好玩的,”凌顧宸笑著看看牛奶,又看看祝笛瀾,“你還想不想養?我陪你去挑一只?!?/br>
“不要?!?/br>
“你就不能喜歡點正常的東西?你那只貓丑得……”

祝笛瀾端著茶徑直走開,凌顧宸不自覺也露出郁郁的神情來。

覃沁哼著小曲,把貓放在自己肩上,整理好廚房,便給律師打電話。牛奶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抓著覃沁的毛衣,神情透著乖順的安穩。

凌顧宸想了想,還是跟著她到了陽臺。她捧著茶,坐在秋千上輕輕地晃。

他在她身邊坐下,側過身,把手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溫柔道,“又生氣了?”

“沒有?!?/br>
“你說沒有的時候一般就是生氣了?!?/br>
“那我說什么是不生氣???”

“你對我裝生氣的時候喜歡砸東砸西的。你不說話轉身就走的時候一般都是生氣,而且你會記著,隔兩天就拿其他事氣我。如果你哭了,我就知道我該趕緊安慰你了,因為你會去告狀,叫沁或者廖叔來罵我?!?/br>
祝笛瀾看到他諧趣的神情,也終于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胡說?!?/br>
凌顧宸忍不住伸手掐掐她的鼻尖,祝笛瀾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凌顧宸笑得更歡,“今天有吃藥嗎?”

祝笛瀾搖頭。

“我信得過你自己的判斷,才不安排心理醫生給你復診?!绷桀欏逢P切地說,“別自己硬撐,該吃藥就吃藥。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先照顧好自己?!?/br>
“我知道啦?!弊5褳懷鹧b不滿地嘟嘟嘴,心里卻暖暖的。

“今天睡了一天了,晚上要干嘛?”

“看電影吧。之前在這住的時候,沁和蕓茹都陪我看電影?!?/br>
“怎么都不叫我?”

“你怎么這么煩?!?/br>
凌顧宸笑著順手把她攬進自己懷里。祝笛瀾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小聲地聊了許久,祝笛瀾被他逗得很開心,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與他在一起,連時間的流逝都輕微得不易覺察,祝笛瀾很希望他可以留下,可她也清楚這些不會發生。

因此當她看見孟莉莉打來電話時,她逼自己不要去看凌顧宸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勸他該回家了,隨后便回屋。丁蕓茹已經回家,她拿了許多零食放在茶幾上。

兩個女孩坐在沙發上挑著電影,覃沁歡騰地跑過來,擠進兩人中間。祝笛瀾被他一推,不滿道,“你干嘛要擠我?”

覃沁伸展開兩只手臂,把兩人摟進懷里,笑盈盈地說,“我當然要坐中間,這樣就可以抱‘二奶’?!?/br>
丁蕓茹啞然失笑,連開冰激凌蓋子的手都沒了力氣。祝笛瀾煩躁地拍開覃沁的手臂,跳將起來重重錘了他好幾拳。

覃沁單手就能擋住她,但他笑著不使力,祝笛瀾氣悶地又掐他。

覃沁背對著她,抱住丁蕓茹,“你以為我樂意抱你??!你個母夜叉!”

混亂中丁蕓茹笑得斷斷續續,“別鬧了,我拿不住冰激凌了?!?/br>
祝笛瀾把火氣都撒在覃沁身上,罵道,“抱你的頭啊抱兩個?!?/br>
“不給抱就不抱唄!”覃沁依舊大笑,“抱你是看得起你!黑山老妖!”

凌顧宸打完電話,看見叁人在沙發上扭成一團。

覃沁抱著丁蕓茹,他的腦袋已經藏到她的后背,祝笛瀾跪在沙發上,氣哄哄地掐他的耳朵。

丁蕓茹悠悠然地坐直身子,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喂給祝笛瀾。祝笛瀾掐著覃沁耳朵的手依舊不肯放,但還是欣然吃了遞過來的冰激凌。

凌顧宸不想打擾眼前的溫馨。

丁蕓茹先看見他,“要一起看電影嗎?”

“我……我先回去了,”凌顧宸猶豫了一下,“你們玩得開心?!?/br>
丁蕓茹趕忙起身替他拿外套。

祝笛瀾悻悻地松了手,縮回沙發上坐好。覃沁揉揉耳朵,拿起冰激凌繼續沒心沒肺地哄她。凌顧宸穿好外套,看了看她,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那一聲微弱的關門聲后,祝笛瀾輕輕把頭靠在覃沁肩膀上。覃沁安慰地拍拍她的頭。

那電影的開場,她什么都沒有聽見。

相親

凌顧宸每天都來看她,覃沁看不過眼地勸都已經攔不住。

祝笛瀾不再勸他,兩人也就是平常地在陽臺上聊聊天,她覺得自己問心無愧,可在接到孟莉莉電話的時候內心還是有隱隱的崩潰。

孟莉莉對她毫無指責,語氣也不生氣,只是希望她幫忙勸勸凌顧宸,讓他每天盡早回家。因為她也勸說不了凌顧宸,只得聯系祝笛瀾。

她們之間說話依舊是朋友,可祝笛瀾感到自己仿佛被掐住了咽喉。

她強打精神表示自己已經完全不需要照顧,搬回公寓,不讓凌顧宸沒事再來找她。

她與孟莉莉之間的關系緩和些以后,孟莉莉會與她聊聊近期在樂團排練的事。

她一直提到她們特意從日本請來的指揮家,巖井正。孟莉莉對他極盡贊美,隱隱約約間祝笛瀾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樂團在演出前舉辦了一場內部小型舞會,祝笛瀾應邀出席。

地點在泊都市內的一處小型salsa酒吧,場地不大,她進場就認出了大部分團員。

守在門口的是樂團的后勤助理,一個胖胖憨憨,跟誰都自來熟的男生。男生舉著杯酒,跟著salsa音樂胡亂扭動,粗壯的腰腹顯不出任何律動,但他依舊很有興致,還直夸祝笛瀾的裙子非常漂亮。

祝笛瀾摸摸裙子上的流蘇笑著道謝。

男生指指孟莉莉所在的方向,隨后祝她玩得開心。

孟莉莉挽著凌顧宸的手,站在吧臺邊,與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聊得火熱。

祝笛瀾走過去同叁人打招呼,孟莉莉趕緊拉過她,“笛瀾,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們的指揮,巖井先生?!?/br>
祝笛瀾看他一眼,他比她想象中年輕許多,因為她聽說他獲得眾多國際榮譽,是目前世界上最有名的指揮家和作曲家之一,便以為他快要50了,然而本人看著不過叁十出頭。他的頭發略長,齊整地梳在腦后,帥氣中透著一絲靦腆。

兩人的目光對視,都客氣的略略點頭。

孟莉莉轉向巖井正,客氣道,“巖井先生,這是我的好友,叫祝笛瀾?!?/br>
巖井正優雅地說,“你好?!?/br>
孟莉莉眨眨眼,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拉著凌顧宸去了別處。

祝笛瀾毫不訝異,她看著巖井正,卻意外地發現他眼里滿是不安與尷尬。

他的目光追著孟莉莉的背影,但很快反應過來看向祝笛瀾,溫和地微笑,重復了一遍,“你好,我叫巖井正?!?/br>
祝笛瀾一直看著他,直到現在才露出一個含義不明的笑,“你會中文嗎?”

巖井正帶著輕微的口音說,“以前,學過一點點?!?/br>
祝笛瀾莞爾,大方地輕輕挽過他的手,走到就近的桌邊,“我們聊會兒吧?!?/br>
他坐下時,正好看到孟莉莉的不遠處好奇地朝他們張望了一下,他也不自覺地往那個方向關注了好幾秒。

祝笛瀾頭都不用偏就知道發生什么,“我們都是為了例行公事,聊會兒就好,你不要覺得有壓力?!?/br>
巖井正把目光放回到她身上,他沒有聽懂每一個字,但是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由衷地感到歉意,微微低頭,“實在對不起……”

“沒事,莉莉跟我總是提起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想撮合我們。我也看得出來,你感興趣的人不是我。咱們就當朋友,聊聊天?!?/br>
“實在,實在不好意思……”

“放輕松。你的中文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學了多久了?”

巖井正身上的壓力感消失大半,露出靦腆又帥氣的笑容,“大學的時候學過一點點,叁個月前來泊都,不排練的時候,就請了老師好好學中文?!?/br>
祝笛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次來泊都演出是臨時邀約嗎?”

“是的。泊都音樂團對我的邀請是六個月?!?/br>
“哦,之后呢?回日本嗎?”

“原定計劃是休息一個月,我原本要,回京都……不過,團長梁先生,希望我,可以在繼續做久一點……我的意思是……在這里……”

“你是說與泊都樂團的合作合同嗎?他希望你延長?”

巖井正感到自己的意思被準確翻譯了,微笑著點點頭。

“你想嗎?你這樣級別的音樂家,邀約想必不斷?!?/br>
“我……我還在考慮?!?/br>
祝笛瀾垂下目光,思忖許久,才重新看她,眼里的笑意似有若無,“莉莉總是與我提你,你們很要好吧?”

“孟小姐非常優秀,與她合作非常愉快?!睅r井正骨子里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與認真,“我們是朋友?!?/br>
“她訂婚了,”祝笛瀾放低聲音,又顯得不太客氣,“如果你留在泊都的理由不是單純因為藝術合作,那還真需要叁思?!?/br>
“我知道孟小姐訂婚,她與她的未婚夫是天作之合,”巖井正的情緒絲毫沒有波動,“能與孟小姐合作是我的榮幸?!?/br>
祝笛瀾饒有興致地打量他。他的長相十分英俊,神態與語氣卻帶著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高雅氣息。這樣的人,所有的情緒都深沉而不外露,一如交響樂中渾厚的低音。

她不再逗他,認真地說了句:“巖井先生,莉莉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br>
巖井正略顯驚訝,但還是正色道:“謝謝?!?/br>
他一開始確實訝異于面前這個女人洞察他心理的能力,雖然他不露聲色,但還是稍有些許驚慌。

他對孟莉莉的愛慕,清淺溫和,從未有過表露。況且孟莉莉已經訂婚,他覺得把自己的愛意埋在心底,不去打攪她,是他應該做的。

他不知這個女人是如何在見到他的五分鐘里就看明了這件事。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我知道這樣的感情很偉大?!?/br>
她的誠懇讓巖井正微微一愣,隨后他反應過來,也真誠地說,“謝謝祝小姐?!?/br>
“不過,也真是新鮮,”祝笛瀾話頭一轉,認真的神情也轉瞬即逝,露出她一貫嫵媚中帶點高傲的美麗,“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相親對象對我毫無想法的?!?/br>
巖井正幾乎有些慌亂,誠懇道,“不是不是……祝小姐你……非常非常美麗……”

他承認眼前的女人大概是他見過最美麗的,甚至過于美麗,以至于凌冽地像把刀,而顯得很不友善。

而看見孟莉莉的時候,他心里會有像平和的鋼琴樂一般流淌的水聲。

他急于解釋而愈發顯得詞不達意,因而臉都微紅。祝笛瀾更覺有趣,“那你說說,我穿的裙子是什么樣子的?”

巖井正一愣。

“現在不許看?!?/br>
巖井正深知自己不禮貌,兩人在過去的十分鐘里一直在聊孟莉莉,導致他完全忽略面前的人。他站起身,誠懇地微微鞠躬,表達歉意。

祝笛瀾被逗笑。兩人完全不在一條線上,在他的禮節前,祝笛瀾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副痞樣。她暗自罵道,都是最近被覃沁帶跑偏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會跳salsa嗎?”

“會一點點?!睅r井正紳士地握住她的手時還帶著一副賠罪的姿態。

他第一時間仔細看了看祝笛瀾的銀色大露背流蘇連衣裙,衷心地夸贊,“祝小姐,你的裙子非常非常漂亮?!?/br>
祝笛瀾被他公事公辦的語氣弄得只得無奈地笑。她沒見過這種她故意挑逗還絲毫不解風情的男人。

兩人走到舞池邊,跟著音樂跳了一曲salsa。巖井正所說的“一點點”都過于謙虛,如他的中文一樣,他的salsa也跳得相當不錯。

他們熟絡了些,巖井正也不再過度拘謹。祝笛瀾跟他開心地跳了第二曲。

樂團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的指揮原來跳舞這么好看,紛紛覺著酒杯靠過來歡呼。氣氛相當熱烈。

銀色流蘇裙在燈光下顯得閃閃發光。

孟莉莉也看到了兩人跳舞,她開心又激動地跑到舞池邊,凌顧宸沒反應過來,被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桌邊。她看著舞池,眼里滿是亮晶晶的驚喜。

祝笛瀾的交誼舞和salsa跳得很好,凌顧宸是知道的,雖然理由不那么光彩。

她幫他掌控著泊都上層的人脈,經常參加舞會陪各種大佬跳舞,其中受到的sao擾不少,也背上難聽的“交際花”的頭銜。

但今天,他看出她神情里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笑意。這舞是他從未見過的輕松快樂的跳舞,她不用帶著目的,不用扭捏躲避或是絞盡腦汁想理由避開舞伴的黃油手。

巖井正的動作專業又紳士,先是關注著祝笛瀾的舞步,看到她露出快樂的笑容后,他也放松,笑意漸漸涌上臉頰。

兩人的舞步堪稱半專業,摸清對方水平以后,都放松地越跳越快,場邊的歡呼聲愈來愈響。

凌顧宸看著她,久久移不開目光。她那樣放松的笑容,讓他也不自覺地跟著露出微笑來。

音樂結束,場邊的人帶著醉意瘋狂鼓掌和吹口哨。巖井正扶住祝笛瀾的后背,兩人聊了兩句,他才走向同事們,與他們一起鼓掌。

兩人的表演后,這個小小的包場酒吧里氣氛更熱烈,眾人湊在一起歡快跳舞,巖井正繼續與同事們玩耍。

祝笛瀾歡快地走到遠處的吧臺點酒,她許久沒有這么盡興,連走路的姿勢都似小女孩,蹦蹦跳跳的。

孟莉莉跑過去,她眼里閃著點點的驚喜:“笛瀾,我都不知道你跳舞這么好看!你太厲害了!”

“謝謝。你要喝酒嗎?”

孟莉莉同她一起在高腳凳上坐下,帶著期待小聲問,“巖井先生是不是很帥?我沒騙你吧?!?/br>
“你呀,”祝笛瀾心情太好,笑容要從眼中溢出來,“巖井先生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再這樣撮合我們,他覺得很尷尬?!?/br>
“???!對不起啊,笛瀾?!?/br>
“你對他多了解?”

“團長讓我有空帶他轉轉泊都,我們挺聊得來的,”孟莉莉依舊抱歉,“我只知道他單身,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他沒提過。對不起?!?/br>
“我倒是無所謂。沒想到他也喜歡跳salsa,我們可以搭舞伴?!?/br>
“哎,”孟莉莉拉住她的手臂,不無惋惜道,“你們跳舞的時候真的太驚艷了,我還覺得你們很搭呢,好可惜?!?/br>
祝笛瀾咯咯笑著,扯開話題。

凌顧宸靠近兩人,“這么開心?”隨后要了杯酒。

“跳舞開心嘍。沒白費我穿這么專業的裙子?!?/br>
“相親順利嗎?”

祝笛瀾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孟莉莉拉住他,不出聲地揮揮手。

凌顧宸一看兩人沒戲,更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鍥而不舍地追問,“為什么?舞跳得不是挺好?”

他這個樣子一點都沒有打擊祝笛瀾的興致,她再度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沒說話。心想:人家看上的是你的未婚妻,你還笑得開心呢。

孟莉莉攥住他的手臂,急忙說,“好啦,你別問了?!?/br>
凌顧宸見狀更來勁,還想繼續逗她,就被一個女聲打斷了。

“誒,笛瀾,你的舞跳得真好?!?/br>
祝笛瀾轉過頭看她一眼,客氣道,“謝謝啦?!?/br>
那個女人站到凌顧宸與祝笛瀾之間,“莉莉,你怎么不去跳?”

“我不會?!?/br>
“你可以讓巖井先生教你,他人那么好,現在在陪悅悅跳呢,悅悅也不會?!?/br>
祝笛瀾朝舞池瞥了一眼,巖井正在舞池邊緣手把手教一個圓臉的齊劉海女生跳salsa,女生有點害羞,但巖井正非常耐心。

“誒,凌總好?!迸撕鋈怀桀欏飞斐鍪?。

孟莉莉趕緊介紹,“這是我們樂團的長笛副首席,呂茜?!?/br>
凌顧宸這才與她握手,“你好?!?/br>
呂茜笑道,“我經常聽莉莉聊起您,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br>
孟莉莉的臉紅了紅。祝笛瀾咬住吸管,不做聲地打量著她。孟莉莉和凌顧宸都不是愛跟泛泛之交的同事聊私生活的人,因此她想看看呂茜究竟在賣什么藥。

“是嗎?說我什么了?”

“當然說您溫柔體貼,”呂茜笑得含情脈脈,她笑時,雙眼如同彎彎的月亮,十分美麗,“今天見到,果然。我們家莉莉真是太好運了,凌總您比我想象中還要帥?!?/br>
孟莉莉眨眨眼,沒說什么。祝笛瀾撇撇嘴,這個呂茜是泊都樂團里的名人,即使她沒聽說過泊都樂團,也在交際場合上見過她。

她的音樂造詣不低,否則也不能做到泊都樂團副首席。不過她更多心思是在如何尋覓好夫婿這件事上。

在團里,孟莉莉原先也并不與她熟悉。只是今年孟莉莉借娛樂圈的勢頭漲了知名度后,呂茜經常借故親近她。

呂茜的頭臉比例十分完美,瓜子臉上放置著精致的五官,彎彎的笑眼里充滿媚態。

祝笛瀾不動聲色地看看她,又看看凌顧宸。

“謝謝,”凌顧宸客氣點頭,顯得很生疏又不會不禮貌,“莉莉在團里都托各位同事照顧,我一直很想當面感謝你們?!?/br>
孟莉莉嘴角忍不住流出甜蜜的笑意。

祝笛瀾壓根沒留意,她關注著呂茜的神情變化,這一套顧左右而言他的話術她太熟悉了,因為她經常對其他男人玩這一手。

“凌總和莉莉的感情真是讓我眼紅?!眳诬缧Φ酶?,手臂不經意碰碰凌顧宸,毫不掩飾露出小女人仰視的神情,“凌總怎么不常來看我們的排練,所以難得見到?!?/br>
“是,我平時比較忙……”對于這樣的神態,凌顧宸遇見太多,因此依舊保持著她慣常的客道。

呂茜對凌顧宸的吹捧完全沒有停過,視祝笛瀾和孟莉莉為空氣。

孟莉莉反而略感尷尬。祝笛瀾被她的話弄得無聊,咬著吸管開始神游向其他方向。

凌顧宸之所以愿意應付她,完全是因為她是孟莉莉的同事,他不想像平時那樣露出不耐煩的神態趕人。

呂茜相當懂得如何哄男人開心,凌顧宸雖然客道但也不覺反感。祝笛瀾看著舞池,感到呂茜在自己身上靠了靠,她以為呂茜要同她說話,便又轉回頭。

呂茜仿佛自己的手肘被她推了一把,手臂微微一晃,雞尾酒灑了一小片在凌顧宸的襯衫上。

她慌忙道歉,把酒杯往祝笛瀾手里一塞,就手忙腳亂想給凌顧宸擦拭水跡。擦拭是假,小鳥依人地往凌顧宸身邊蹭是真。

祝笛瀾發懵的一剎那手里就被強行塞了杯酒,又看到凌顧宸瞬間冷下來的臉,她噗嗤笑出聲,又馬上咬住嘴唇。

孟莉莉完全愣住。還是凌顧宸先拉起她的手,“你陪我處理一下?!?/br>
呂茜依舊笑得美麗而抱歉,“實在對不起?!?/br>
凌顧宸瞪了祝笛瀾一眼,責怪她的壞笑。仿佛灑他酒的是她而不是呂茜。

他們一走,祝笛瀾更是忍不住,直接笑出聲。呂茜收起臉上勾人的笑,瞥她一眼。

祝笛瀾拉住她,“急著去哪兒呀?”

呂茜側著臉端詳她一會兒,嘴角扯出不屑的一笑,轉回身,在她身邊的高腳凳上慢悠悠坐好,拿回自己的酒,“怎么?”

“我能怎么?你那兩個小開前男友也是這么釣上的?太老套了吧?”

“方法不在于老套,有用就行?!眳诬绱蟠蠓椒降爻姓J,“試試唄,不試怎么知道?”

祝笛瀾輕笑著玩玩手上的戒指,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寒意,“未婚妻就在身邊站著。你胃口和膽子倒是真的大?!?/br>
“未婚妻怎么了,結婚了我也不放在眼里?!眳诬鐑炑诺拿利惱锩缮闲┰S凌厲,她看向祝笛瀾,語帶嘲諷,“不也是跟你學的嗎?論起當面氣別人的妻子,我哪比得上你?!?/br>
祝笛瀾不為所動。她確實干過這事,是為了故意氣那對夫妻。她對那個男人沒有興趣,但偏要當著他妻子的面,說些曖昧又挑唆的話語,把他妻子的臉都氣歪了??纯蛡冋痼@之余也把這事傳開了。

“吶,你我之間就不必裝了。你,祝笛瀾,現在泊都交際場排前幾的交際花。不叁不四的事你干的比我多,以你的資本,成功率當然比我高出不知多少個階層?!眳诬鐪惤?,半認真半挑釁地說,“你天天蹭在這兩人身邊,怎么,連你都還沒拿下凌總?是不是你少有的敗績了?”

祝笛瀾略一挑眉,不屑的笑里夾著一絲無奈。呂茜把她當交際圈里的“同事”,讓她覺得真實又諷刺。

“那我都啃不動的硬骨頭,你怎么敢撩?”

呂茜輕哼一聲,笑容依舊不變,“試試唄,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偛荒苁裁春檬露际悄愕陌??!?/br>
祝笛瀾側過身,壓低聲音,語帶威脅道,“那我告訴你,這塊骨頭是我的。你敢跟我搶,我先收拾你?!?/br>
“好好,怕了你了還不行?咱們繡花枕頭互相錘個什么勁?!?/br>
“不許再sao擾孟莉莉?!?/br>
聽話聽音的本事是種天賦。呂茜知道祝笛瀾出身普通,這么多年混得風生水起怎么可能僅僅是因為漂亮。這個圈子里,識相的都不會在明面上惹她。

“沒想到你為她出頭?!眳诬绶潘闪诵?,顯得更媚態。

“好——”她故意拖了個長音,“放棄這么塊好骨頭,祝小姐稍微補償我一下不過分吧?”

“你覺得我有拉皮條的愛好?”

“哎呀,說得那么難聽。祝小姐的人脈我是知道的。求個機會而已嘛?!彼诺吐曇?,姿態放軟許多,“有好大家分嘛。以后我就與你同一個陣營了?!?/br>
祝笛瀾打量了她一會兒,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便繼續喝酒。即使沒有得到肯定的答復,呂茜也感覺得到自己有戲。

為了避免重新酗酒,祝笛瀾決定盡早回家。在走廊上她遇到了獨自站著的孟莉莉。孟莉莉望著遠處的燈光,顯得心事重重。

“怎么就你一個人?顧宸呢?”

“他去換件襯衫?!泵侠蚶驔]說兩個字就有點哽咽。

祝笛瀾知道她傷心的原因,“別擔心了,我與呂茜談過了,她不敢了?!?/br>
“我覺得我沒用?!痹谒媲?,孟莉莉知道自己無需掩飾。

“為什么?”

“喜歡顧宸的人好多……人人都好像看不見我……”孟莉莉擦擦眼角,“我知道我膽小懦弱,她們總這樣,當著我的面就與他調情……”

“那算哪門子喜歡?!弊5褳戄p笑地摟摟她,“是想往上爬的女人多。你是在擔心顧宸嗎?真的沒必要,他被潑過的酒攢起來估計得有幾個瓶子。他對潑酒的女人煩透了?!?/br>
“像呂茜這樣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擔心?!泵侠蚶蛱拐\道,“我感覺得出來,顧宸很煩這些人,平時說話只是客道??晌液脷馕易约?,為什么我不能……就直接跟她們說,離我未婚夫遠些……怪我嘴笨,她們看我像看笑話……”

“怎么會。你不嘴笨,只是不屑于跟這種人爭。她們水準太低,關注她們只是浪費你的時間?!弊5褳懶Φ?,“交給我就好,反正我吵架吵習慣了?!?/br>
“不能每次都這么依賴你。顧宸也說過我,不該總是麻煩你,對你來說也很困擾?!?/br>
“是嗎?”對于凌顧宸的行為,祝笛瀾略感意外。她擺擺手,“沒事,順手而已。對我來說這些根本就是最簡單不過、最不費時費心的事?!?/br>
“笛瀾,還是謝謝你?!泵侠蚶蛘J真道。

祝笛瀾疼愛地摸摸她的眼角,“別放在心上好嗎?這種人,這輩子都會像蒼蠅一樣繞著你們轉,你趕都趕不走。只要顧宸不在乎,你什么都不用擔心?!?/br>
“我知道的。這樣的人……”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輕嘆一口氣,“顧宸有不反感的人,我還是擔心擔心她吧?”

“誰呀?說實話顧宸哪有什么異性朋友,也就我跟蕓茹同他還親近些……”

“你不認識……”孟莉莉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這個想法甩開,“我……我沒想到顧宸與她關系這么好……也許顧宸當她是朋友,可她……”

孟莉莉不再繼續說,而是看著祝笛瀾的后背。祝笛瀾回頭,看見凌顧宸已經換好新襯衫。

“走吧,回去接著喝?!?/br>
孟莉莉努力掩飾自己略帶勉強的笑,牽起他的手。

“我今天喝夠多了,不想控制不住重新酗酒?!弊5褳懱拱?,“我先回去了,你們玩開心點?!?/br>
凌顧宸溫柔道,“好,羅安會送你。早點休息?!?/br>
坐上車,祝笛瀾按住太陽xue,回想了下孟莉莉的話,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她實在太了解凌顧宸。

過去整整叁年,她與凌顧宸的私人生活軌跡完全是重迭的,所以她很清楚,即使凌顧宸有幾個聊得來的女性朋友,他也不會怎么樣。因此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威脅

借著孟莉莉的名氣,泊都樂團接到越來越多的商演邀約。團長雖然年紀大,但心態年輕,非常樂于接受新事物,因而為樂團安排了每月一到兩場的商演,與娛樂相結合,希望借此吸引更多年輕人接觸經典音樂。

這樣做的成效相當不錯。此次的商演邀約來自于泊都十月電影節,泊都樂團會在開幕式上做一次演出。

十月電影節雖歷史不久,但頗得國內小眾獨立文藝電影人的喜愛,因此也算得上星光熠熠。

祝笛瀾受邀參加,她之所以愿意去,理由無非是喝酒。

她有點酒癮,畢竟殘酷點說,她的許多問題根本沒有解決途徑,喝點酒把煩心事悶下去也挺好。

可她曾經有過很可怕的酗酒史,凌顧宸故意控制她公寓內的酒精,她便盡量不在家里喝,比較好自我控制。

開幕式的紅毯典禮進入尾聲時,祝笛瀾避開媒體進了內場,內場的小熒幕上直播著紅毯上的畫面。

這次典禮的主持人是名模齊靜和男主持謝春東。齊靜告別t臺以后多方面發展,現在是主持和時尚兩手抓,且資源都很好,正當紅。

祝笛瀾看了會兒直播,齊靜的美高級大氣,主持風格也溫婉,讓人很舒服,既不輸給各位名演員,也不喧賓奪主。

孟莉莉和巖井正代表泊都樂團走紅毯,齊靜采訪他們時,站在孟莉莉身邊。祝笛瀾留意到,孟莉莉看齊靜的眼神有輕微的不安。

紅毯典禮結束后,距離內場晚會開始有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會場外的媒體漸漸入場重新做準備。各位演藝界人士也互相閑聊。

一杯半雞尾酒下肚,她的心情開始美妙起來。她微微瞇眼,看到凌顧宸和萬循在不遠處聊天。她剛咬住吸管,就看見齊靜從會場側門進來。

齊靜一眼就看見了凌顧宸,露出欣喜的微笑,快步走到他身邊。

凌顧宸與她說話時,祝笛瀾看到了他的側臉。

他竟然笑得這么自然。

這是祝笛瀾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想法。他的笑容神態顯示著兩人之間相當熟稔的關系。

齊靜與凌顧宸和萬循說笑都顯得大方自然,凌顧宸對她也毫不芥蒂。

叁人一看便是舊友,齊靜說著說著手腕也自然地搭上凌顧宸的手臂。他甚至沒有低頭瞥一眼,仿佛這在兩人之間實在自然不過了。

因為對凌顧宸太過于了解,所以祝笛瀾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古怪。與凌顧宸可以親近到這種程度的女性,祝笛瀾都認識。

有幾位大戶家的小姐,與他從小就相識,且成年以后還算聊得來的,才可能與他這般熟稔。

其次敢這么與他親密,還不是他女友的,也就以前的祝笛瀾了。

甚至臉皮厚又膽大的楊顏君,也不是次次想對他上手就能成功的,終究要看凌顧宸的臉色。

祝笛瀾微微偏著頭,好奇地盯著齊靜的側臉。

“祝小姐,你好?!?/br>
聽到這個有點耳熟的男聲,她才回過神。巖井正和孟莉莉不知何時走到她桌邊。巖井正笑瞇瞇地與她問好。

“啊,你好,好久不見?!弊5褳懲帐?。

“你一個人嗎?”孟莉莉看看她面前的兩個空酒杯,“你喝了多少了?”

她表現得不明顯,但祝笛瀾看出了她的擔憂。

身邊的朋友都知道她酗酒。孟莉莉總是在她喝酒時很留心,雖然她知道祝笛瀾的酒量很好。

“沒事,”祝笛瀾眨眨眼,“這里的酒兌的水不是一點半點,估計也是怕有人喝多了鬧出不好看的新聞來?!?/br>
孟莉莉微微放下心,“我們很快要去做開場準備,巖井先生聽說你來,特意來打個招呼?!?/br>
巖井正在一旁點點頭,“謝謝你來看演出?!?/br>
“謝謝你們邀請我。你們別在我這耽擱了,等晚會結束我們可以換個地方接著聊?!?/br>
“我們馬上就去?!泵侠蚶蛴H昵地挽住她,顯得擔憂又真誠,“我想你了。還有,別喝太多好嗎?”

“嗯?!?/br>
“誒,那不是,凌先生……”巖井正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人,隨后馬上閉嘴,意識到自己不該說出來。

孟莉莉這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神瞬間就黯淡了。祝笛瀾一直留意著,輕聲安慰,“我覺得沒什么?!?/br>
這是打心里說出來的實話。與孟莉莉復合后,凌顧宸沒有再搞過幺蛾子,祝笛瀾一清二楚。

孟莉莉輕輕嘆口氣,點點頭,一句話都沒說,準備回后臺。

祝笛瀾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幾乎耳語道,“齊靜sao擾你了?”

“她沒有,”她嘆氣,“我只是覺得我沒用。人人都看我如隱形人,我是顧宸的未婚妻又怎樣……”

“不要給你自己心理暗示?!?/br>
孟莉莉淡淡一笑,略帶著虛弱,“沒事的,我認命了。我就長了張好欺負的臉,從小也是好欺負的脾氣。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如果我能像你這樣,有自信點……我……”

她強打精神,“哎,沒事,不說了。我去準備演出?!?/br>
“好,”祝笛瀾寬慰一笑,“別想其他的。記住,跟你搶的人,你這輩子都攔不住,不要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br>
孟莉莉點點頭,最后瞥了齊靜一眼,才跟著巖井正離開。

祝笛瀾靠著酒桌,目不轉睛地盯著齊靜。

這段時間以來,孟莉莉受到的委屈她大致清楚。即使凌顧宸不想與陌生女性接洽,可根本擋不住大把美艷的女人跟飛蛾撲火一樣撲他。

凌顧宸問心無愧,因而孟莉莉的憂慮無法與誰說。而且她的性格確實軟糯怕事,別說臟話,她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說了不禮貌的話還要自己臉紅半天,根本甩不出“凌夫人”的氣派。

社交圈里那些拜高踩低的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這樣的性格,在這樣的環境里,確實辛苦。

晚會導演跑過來與齊靜接洽,凌顧宸這才脫身,朝祝笛瀾走來。

祝笛瀾懶得看他,依舊盯著齊靜的背影。

凌顧宸被她忽視慣了,替她清走桌上的空酒杯,才溫聲細語道,“快開場了,我們去前面坐?!?/br>
“你自己去?!?/br>
聽到這沒好氣的回答,凌顧宸好奇又無奈,“我沒惹你吧?”

“別煩我?!?/br>
凌顧宸瞬間就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惹她”的罪魁禍首,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罪名是什么。他無奈到幾乎發出輕笑,“我又怎么了?你說說,我先說對不起,然后你說理由?!?/br>
祝笛瀾的情緒都藏在她冷漠的面頰下。她甩了句“別管我”便徑直走了。

看她一副找人打架的做派,凌顧宸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算了……”

然后看向羅安,“跟著她,別惹出大事來?!?/br>
這個場合里的人雖然只是影界名流,但每個人的影響力和號召力都很大,因此做事還是要以謹慎為主。

祝笛瀾不用回頭就知道羅安跟了過來。她倒是無所謂,這個圈子對她來說等級太低,憑她自己就可以隨心所欲“砸場子”。帶上羅安實在是大材小用。

她穿著桃紫色的裹身裙,裙子開衩一直到大腿根部,走起來氣勢頗足。她快步走到后臺的化妝間,幾個工作人員好奇地回頭看她。

她沒有證件也沒有助理,可愣是那副明星做派讓人不敢質詢。

她放慢了腳步,最后在一扇門前停下。門上寫著“齊靜”。她雙手抱胸,羅安會意,為她打開房門。

齊靜不在房間里,房間里只有她的一個助理和化妝師,她們轉過臉,不解地看著祝笛瀾。

祝笛瀾慢悠悠走到化妝臺前,轉過那把椅子,女王范十足地坐下,翹起腿,修長白皙的雙腿從裙子里露出來。

她對著門坐著,順手把玩了下臺子上的化妝品。羅安站到她身后。

助理和化妝師震驚地互看一眼。助理走過來,“那個……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走錯了?這里是主持人的……”

“我知道是誰的,沒走錯?!?/br>
助理剛上任沒多久,又被祝笛瀾的氣勢震懾得死死得,便傻愣了半天,不知該說什么。

“我不是來為難你的。你去把齊靜叫來?!?/br>
助理沒有猶豫很久,轉身就跑出去找人了。

齊靜與經紀人進來的時候,都只開了極小的門縫,避開身后的媒體。

經紀人不像助理那般膽小,也知道祝笛瀾不是娛樂圈里的人,進門就橫氣地呵斥道,“你是誰?!滾出去!”

祝笛瀾沒理他。她看向在他身后站著的齊靜,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

齊靜也很驚訝,但她很快認出了祝笛瀾。她的美實在太過突出,很久之前的那匆匆一瞥就讓齊靜把她牢牢記在了腦海里。

來者不善??升R靜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這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的靠山是萬循和凌顧宸,光靠這兩個名字就幾乎讓她能想象到的所有“潛規則”消失匿跡。

對方就這么坐在自己的化妝椅上,周身都流露出巨大的脅迫感。齊靜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自己如此低人一等了。

經紀人的憤怒沖上臉,他氣得跳腳,幾乎要把祝笛瀾拽起來,同時還不休不跌地罵道:“你是不是找死……”

他話音未落,羅安就出手給了他一拳。

祝笛瀾完全清楚那一拳有多輕,但那個矮壯的經紀人還是被擊倒,撞在一側的衣架上,發出“咚”的巨響。

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祝笛瀾用高跟鞋踩住了手背。經紀人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叫。

“你不要來找死?!彼p飄飄的聲音里滿是威脅。

被她一瞪,他不自覺噤聲。

祝笛瀾起身,走到齊靜面前。齊靜身為名模,從小都沒有什么女孩能與她平視,踩著高跟鞋的她更是有睥睨眾人的氣質。

可祝笛瀾走到她面前,冷冷地平視著她。兩個身材高挑的女孩,氣勢上互不認輸。

見經紀人被揍成這樣,齊靜瞬間明白這是塊硬骨頭。她在圈里混了那么久,有很高的情商處理這種事。

她溫柔微笑,客氣道,“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

祝笛瀾靠近她,上下眼皮一碰,似乎就把她看透了,“你是個聰明人?!?/br>
她的眼里滿是天生的嫵媚,清麗的聲音如同透過霧氣而來。被她這樣看著,齊靜腦后麻了一大片,完全做不出反應。

“聰明人,省事?!弊5褳憠旱偷穆曇衾?,威脅像一把刀一樣透出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你警告。你,不許再接近凌顧宸?!?/br>
齊靜看著她的眼瞳。她離她越來越近,她甚至辨別出了她的眼瞳的顏色,不是亞洲人常見的黑棕色,而隱隱帶著極淺的銅色。

齊靜訝異于自己為何在這種時刻還在關注這樣奇怪的點??伤泊_實不知該怎么回答。

祝笛瀾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狠狠道,“你再讓我看見一次,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不信的話,你就大膽試試?!?/br>
齊靜不自覺后退一步。

祝笛瀾微微揚起下巴,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祝你演出成功?!?/br>
聽到關門聲,齊靜才猛地捂住心口。她仿佛猛地從水里掙扎出來,她的心跳瘋狂到讓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昏厥。而這一切,都不僅僅是因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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