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日志＋歷史向】武曌×來俊臣

    來俊臣用筆在紙上畫了個紅圈。

    這就是接下來的替死鬼。

    怪只怪他命不好，運氣太差，這幾千份名單里偏偏抓到他一個人。就是清清白白又如何？陛下需要替死鬼，他就抓一個，這一抓就抓到了這個倒霉鬼。

    “來大人，陛下叫您呢?！睂m中的太監已經換了一批，現在是個面容年輕的年輕人，他捏著拂塵也不敢直視來俊臣。

    誰都怕來俊臣，不是因為他權勢如何滔天，而是這來俊臣屬實是冷酷殘忍。

    “那公公請稍等，容我片刻前去?！?/br>
    他去換了一身棗紅色對襟官服，倒是沒有帶帽，披了一身紅底黑袍的披風坐馬車去宮中面圣。當今圣上是他的大恩人，是再生父母，他就是怠慢誰也不能怠慢她。

    隔著紗帳，大殿里燒著佛廟的熏香。陛下信佛，來俊臣也就特地帶了一串南海檀葉佛珠，在她大壽的時候進獻給她。

    他一進殿就叩首拜頭，禮儀挑不出錯處，他在別人面前傲慢無禮，在圣上面前就得夾緊他的狐貍尾巴。

    紗帳里窸窸窣窣有些聲音，來俊臣聽見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就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他閉上眼睛，依然保持叩首的姿勢，恭恭敬敬喊道：“陛下，您可終于想起臣來了?！?/br>
    這話聽著像是撒嬌，一個殺人如麻的酷吏乍然這么一說，居然并不違和。說起來他的年紀也不大，面容白凈秀麗，只是出身卑賤，一身陰鷙邪氣到底上不得臺面。

    紗帳里那人動了動，佛珠發出輕響：“你上來吧?！?/br>
    來俊臣就上去，只是他沒用走，是從臺階上往上爬，膝蓋著地一點點蹭上去。圣上沒讓他起來，他就不能起來。

    他甚至沒一點怨氣。

    等他走近，那紗帳里的另一個男人也衣衫不整地走出來，模樣倒是年輕俊美，只是現在一臉的惶恐，他被陛下趕出去了。來俊臣想，這些人也是上不得臺面，既然做了帝王愛寵，那就得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把自己的本分做好才是。

    “陛下今天心情不好？”來俊臣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他往里頭走，沒完全走進去，就在那人傾瀉的裙裾邊上跪下。

    看來是很不好了，他看見陛下放在膝上的手指關節發白。

    “你說說，女人治天下有什么不對的？”她的聲音放得輕柔，又有威儀，看來今日她是聽見什么流言蜚語了。

    這對別人來說是送命題，可對來俊臣不是。他是真覺得陛下是個千年前未有千年后也不會有的好君主，有些事情有人去做，做成了的人自然值得稱道。他就仰起臉，他的眼睛很明亮，鼻子筆直高挺，至于嘴唇又是含笑的。

    “誰敢說陛下呢？那些人自然都是庸人，陛下何必去試著了解庸人的看法呢？您要管的是這萬里疆土，他們管的是家里的方寸之地?！彼ブ侨箶[，動作很輕，倒是很討人喜歡。

    武曌就笑起來，然后把手放在他的臉上。

    來俊臣知道陛下還不是很信任他，因為這樣一個歷經無數殘酷斗爭，殺掉無數政敵的女人能夠做到這個位置上，已經不會輕易信任別人了。何況武曌也不覺得來俊臣作為一個男人會理解女人的看法。

    但來俊臣真的懂。

    他眼里是沒有男女的分別的，陛下就是天，為這樣一個真命天子服務，那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這個世界哪該有什么男尊女卑呢？不過是強者恒強。

    她用拇指輾過他的下唇，捧著他的左臉，使得他現在格外有些搖尾乞憐的味道。

    王座上的女人其實已經不年輕了，只是依稀能看見年輕時的美貌，眼角的細紋暴露了她的年齡。他覺得這樣依然很美，這雙手握著無數人的命。

    “陛下……”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微微的有點沙啞。

    女人垂眼看他，眼里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帝王心術最是難懂，“這幾日你就陪陪朕，人年紀大了，總覺得怪冷清的?！?/br>
    來俊臣就笑，其實陛下不缺人陪，只是沒人能懂她，別人哪怕是丈夫孩子都怕她懼她恨她，偏偏他這個臭名昭著的酷吏能和帝王有些共情之處。

    “臣遵旨?！彼@下就不繃著那克制的禮節了，把頭擱在她腿上，一笑起來倒是把他的好底子發揮得淋漓盡致。

    武曌把手指插進他的頭發，好像在撫摸一只貓，而他也溫馴地把頭擱在帝王的膝上，抱著她的腰像個孩子一樣撒嬌。

    來俊臣不會矯揉造作，他撒嬌也只是順水推舟。他給帝王報告起這幾日的實務來，巨細無遺，然后又說起長安街頭的小食和西域的胡餅，隔一會看她有點倦了還給她說點新鮮的事情。

    “怎么你也像那些婦人家一樣喜歡聽這些東西?！彼f的都是各家的私事，都揀了覺著好笑的說了，武曌手指一頓。

    他的探子倒是滲透得極深，武曌想。

    “只是覺著有趣，古人不是都說見一葉而知秋嗎，陛下要知道的事情可都藏在這些無聊的瑣事里?！彼念^發細密鴉黑，摸起來倒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