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癮

    巫葉再一次支棱著小兄弟醒來，明明是場充斥著猜疑與試探的性愛，卻在她死后頻頻在夢中重現。

    沒錯，那個女人——柑橘——她死了。

    死在一周前。

    如她所言，各堂間的財權爭奪只持續了一個月。老堂主刻意釋放“退休養老”信號，在柑橘的助力下排演出這場鬧劇，五堂以外的所有小團體全被打碎并入總堂，老堂主志得意滿，重掌大權。

    然而這并非落幕，當柑橘以孤膽英雄的姿態將他們推出上一秒還在鶯歌燕舞的船艙大廳并緊鎖艙門時，巫葉忍不住內心狂罵這個干了他還不負責的糟心女人，盡管他作為只身赴險的警方臥底并沒有資格去評判她的選擇。

    的標題一夜間榮登各大紙媒頭版，喜悅的、自豪的情緒像滾水中“噗噗”翻轉的氣泡，爆裂散開。那個女人身為販毒組織主要管理人員，她的代號名被一遍遍提起。

    柑橘……柑橘……柑橘很愛柑橘，她的臥室是柑橘味的，她的沐浴露是柑橘味的，她的床被、她的枕頭、她的吻……

    “小葉，醒了嗎？”

    門外是他的jiejie，曾經的代號——梧桐。

    巫葉手忙腳亂地擦凈地板，把濕漉的內褲甩進屋內的臟衣籃，他們今天要去“看望”她，警方為她立了塊無字碑。

    他是在慶功宴上才知道柑橘早在遇見他前就與警察有了聯系和合作，但由于雙方立場警方對她做不到絕對的信任，所以找到巫葉布了另一條線，誰知陰錯陽差兩人產生交集，所以巫葉后期與其說在臥底不如說是監視。

    柑橘的死不在計劃之中，她的尸體葬身大海，考慮到她對勘破案件有著重大貢獻，警方特地在城市墓園劃了地，多少也有些補償的意味。

    墓園在郊外。

    天氣很好，視野開闊。

    巫葉將輪椅推到無字碑前，看著梧桐放下鮮花和只裝有橘子的果籃，聽她細聲細語：“柑橘，喏，你最愛吃的橘子，我和小葉特地去果園采的，絕對新鮮……”

    那雙眼載著笑意，是互相托付過的默契與熟稔，嫉妒自心底滋生，它不歸屬于任何一類情感，巫葉嫉妒jiejie，嫉妒負責和柑橘接頭的警員，甚至嫉妒那個總是樁子一樣站在她身后的得力助手。

    一夜瘋狂后，那個女人如約將他送到jiejie身邊，之后兩人再無直接聯系，消息也只通過旁人傳達，既然和對方的交集幾近于空白，又怎么會產生多余的情感？

    后來某天早上巫葉在撫慰自己兄弟的時候突然開竅：恰恰是這份空白激發了他對她的渴望。柑橘和jiejie、柑橘和警員、柑橘和助手，她會主動和所有人產生關系，唯獨他，總被避開。

    而且，他們再沒做過。

    他不服氣地、控制不住地去搜集關于柑橘的一切，體恤下屬、體貼好友、公私分明、獨當一面……各種夸贊標簽灌入腦袋，最后剩下的卻是“負心女”三個大喇喇的血字。

    那個邊干邊試探他嚇得他差點痿掉干完就拍屁股走人的負心女！

    墓前堆了整兩大籃橘子，梧桐想往邊上挪，發現輪椅的扶手被抓得死緊，她轉頭看見巫葉黑著臉怒盯石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她知道這兩人發生了什么，可提不起勇氣細問，對這個久別重逢的弟弟，雖然無比渴望與他再見，但血緣無法打破數年分離的隔閡，別別扭扭的相處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梧桐刻意輕咳幾聲：“想……知道我的腿是怎么傷的嗎？”

    巫葉收回怨念，詫異地和她對上視線，不只是梧桐，他也同樣不知該如何對待陌生又熟悉的jiejie，他好奇失散后她的經歷，但每每瞥見蓋著毯子的下半身，又害怕那盡是些痛苦的回憶。

    不過，梧桐愿意談，他當然愿意聽。

    “你被派去臥底，那對幫里的情況肯定有所了解?！?/br>
    “是前臥底，還是編制外的?！蔽兹~強調，他為了追蹤jiejie的下落找上當初負責梧桐被拐案件的警員，大家目標相同才會合作，事情結束他就立刻退出了，反正他們對他也沒付出完全的信任與坦誠。

    “嗯……那些人習慣四處搜羅孩子，柑橘大膽心細，各科教導員對她的評價都非常高，但我們的關系變好是在合作好幾次后?！?/br>
    “我其實討厭訓練、討厭任務、討厭拿槍，但又無力反抗，幾次任務后我的抵觸情緒飛漲，幾乎崩潰，在那時柑橘拿著酒來找我，”梧桐嘴角上揚，“她很敏銳，我們聊了一夜，過去、現在、未來……她知道我在偷偷找你后也主動留意?！?/br>
    “后面的故事就很老套了，我的失誤導致一次合作任務失敗，損失極大，柑橘堅持錯不在我，老堂主估計看不得這出相親相愛的戲碼，索性讓我們對打，必須致殘或致死，他會滿足贏者的一個要求?！?/br>
    “這是場結果注定的比試，幫里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錯的人，要么我死，要么都死，老堂主就是在逼柑橘動手。柑橘用一種表面嚴重但并不會傷及核心的手法打傷我的腿，以勝者的身份向老幫主要求留下我，他們避開我聊了很久，我不知道她答應了什么要求，總之最后我被同意留在柑橘身邊而且不用再參加任務?！?/br>
    “但柑橘沒料到的是，我的腿被‘治’殘了，她千防萬防終究沒防住老堂主下黑手。她非常內疚，后來接任五堂后更是四處尋訪名醫，但這并不是她的錯，她幫了我太多?！?/br>
    梧桐看似云淡風輕地將“治”殘一句帶過，落在腿上的雙手卻無意識揪住毯子，巫葉沒有說話，緩緩蹲到她面前，裹住那冰涼的指尖，然而梧桐下一句話驚得他差點蹦起來。

    “所以，她那么好，你喜歡上她也是正常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