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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例使然,十三年級放假總是比其他年級更早,其實不止我們學校,整個英格蘭都是如此——盡管選修科目各不相同,由于全國統一的結業考試,最遲六月中旬,所有人都會從一整年的忙碌緊張中解脫出來,邁過高中畢業的門檻兒。 距離畢業典禮和畢業舞會還有整整三周時間,早在四月米歇拉就著手為我挑選裙子了,順帶一提,自從得知我的舞會男伴是艾瑞克,養母就有點兒憂心忡忡,擔心我在學校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以致于沒有男孩子愿意邀請我跳舞(……)。我們選中了一條藍黃相間的修身短裙,兩種顏色的飽和度都很低,又是褶皺提花面料,組合在一起有種莫奈油畫的感覺,一看就很符合mama的審美。不過我最喜歡它的地方在于它是半高領,肩部做成了有點兒夸張的泡泡袖,乍一看很像1997年某個法國品牌秋冬發布的改良旗袍,領口、袖口的扣子都選用藍色天然石,古典華麗,又不會過于夸張(我敢打賭舞會當天一定有很多姑娘身穿公主式的蓬蓬裙,如果我也那么穿就會泯然眾人了)。 “好看嗎?”收到裙子當天我就被mama推進了臥室試裝,除了這條我們還有好幾條備選,分別是香檳金色的亮片吊帶裙(這條被批評過于老氣)、青草綠和墨綠、橘粉色方格拼接的絲綢緞面中裙(這條又不夠大方和隆重)、白底鵝黃色印花紋的V領雪紡中裙(這條用mama的話來說,‘丟進人堆就找不著了’)。 “好看,”換了三雙鞋子,兩副耳環后,米歇拉一錘定音,“就是它了?!?/br> 出門旅行前mama千叮嚀萬囑咐,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至少兩瓶防曬霜,提醒我保護皮膚,不要曬傷更不要曬黑:“美黑噴霧也不許用,那條裙子就得淺膚色穿才好看?!?/br> 我只好把比基尼和沙灘長裙藏的更加嚴實:“知道、知道啦?!?/br> 西班牙的夏天比英國炎熱許多,首都馬德里的陽光更是有著‘地獄驕陽’之稱(也不知道誰取的這個外號),姑娘們紛紛換上輕薄夏裝,還戴了草帽和墨鏡,在機場快樂的自拍起來。 截止到上飛機前,我已經收到了兩所大學的錄取通知,雖然最想去的那一所還沒有任何消息(沒有被拒也沒有錄?。?,但我并沒有灰心喪氣。面試表現是一方面(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哥哥也說我表現的很得體),艾瑞克提供的信心是另一方面。 別誤會,他可不會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不停的告訴我我有多棒、我一定可以,說老實話,那只會徒增壓力。我哥哥的做法是一切如常,只在我向他尋求幫助時適當的予以肯定和鼓勵,有時候我都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學會了某種讀心術,他總是知道怎么做更讓我開心……當我捏著登機牌拖著登機箱,在空乘人員的提醒下準備關掉手機,卻在郵箱里意外發現那封期待已久的郵件時,大腦嗡的空白了一秒,回神后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時機也太糟了,我不能立刻給他打個電話”。 “你怎么了?”前排的凱瑟琳和達芙妮已經嘰嘰喳喳的商量起去哪兒逛街吃飯,我還沉浸在恍惚和喜悅之中,安珀看不下去,伸手戳了戳我的手臂,“發生什么了?” “我被錄取了?!笨陌土艘幌虏艑⑦@句話完完整整的吐出來,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一定滿臉傻乎乎的笑容,“就在剛才,我收到了錄取通知?!?/br> “真的?”安珀表現的比我還興奮,“那恭喜你了!” 距離起飛還有一段時間,女孩們紛紛回頭恭喜我,沒多久周圍的乘客、乃至空乘小姐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免費贈送了一些果仁和巧克力。 在一片熱烈友好的祝賀聲中,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么那么想見他,畢業舞會他肯定會回來,就算不在西班牙短暫的碰面,兩周后我們也會在家重聚,只是早兩周和晚兩周的區別而已,我想見他是因為……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知道在很多人看來,高中畢業或是大學錄取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它們只是人生的一個階段、一個步驟,每個人都會經歷,不值得稀奇,但對我來說這些事都是重大事件,我希望它們發生的時候,艾瑞克就在我身邊。 起飛后光線變暗,交談聲卻沒有立刻停下,坐在我左側的乘客突然吐出一串我壓根兒聽不懂的外語,他可能沒睡醒,眼皮非常腫:“%……¥%&&*…¥?” 我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年輕的亞裔男性揉了揉眼睛,試探著用英語問我:“韓國人?” 他的英語非常生硬,我愣了一下,沒能立刻作出回答。對方顯然耐性不佳,喝著可樂直接拋出了第二個問句:“日本人?” “事實上,我算是半個中國人和半個韓國人?!蔽乙矝]什么好脾氣,“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嗎?” 他又換回了那種外語,發現我聽不懂后半是調侃半是鄙夷的問我:“你是中國人,但你聽不懂漢語?” -------------------------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另外,(配醋吃的)餃子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