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克拉克的情書

    「三次元被網友識破，尷尬面基現場，怎么破，在線等！」

    「當我在失眠時，我在搜索什么……」

    程薇瀾看著瀏覽器的檢索歷史，幾十條全部與“網友面基”有關，她翻了個身，已經數不清第幾次回想到蘭苑門口的場景。

    陸滄燃喊出她昵稱的時候，她迅速在腦中回憶，反復確認，除了室友以外，只有那個人會叫她這個名字。她愣怔在原地，不愿面對的事情來得突如其然，她不知所措，既緊張又興奮，還有一絲絲羞愧。

    終于，她磕磕絆絆地猶疑道：“Ca…Camus?”

    只見陸滄燃把手握拳放在嘴邊，眼底笑意明顯，“對?！?/br>
    后來，她又被他牽引著，送上了不知何時叫來的車。下車前，程薇瀾收到了陸滄燃的信息：“懶懶，我記得你答應過，如果我們見面了，要連看一周影展，現在正好?！?/br>
    程薇瀾還未從見面相識的沖擊中走出來，就開始被對方要求兌現承諾，她有些苦惱，語氣不是很好的回道：“陸導，您不需要忙著籌備電影嗎？”

    陸滄燃感受到了她的氣惱，但依舊因為終于邁出的這一步有些興奮，他已經等待得夠久了，“不需要，有他們在。我只需要陪你看電影?！?/br>
    “還有…”他有些無奈，不管強調多少次，她就是不肯換掉敬詞稱呼他。

    “算了，回去早點休息，晚安?！?/br>
    程薇瀾翻著和陸滄燃的對話，知道自己態度不善，可仔細想想，總覺得被他騙得團團轉，至少從第一次見面會之后，他就認出她了。她焦慮，她不安，除了這個原因，更多的是，她一直不愿意面對的事情就這么突然砸到面前。她想起晚上看的電影，心境與那時不禁謀和，想要、渴望同時又在回避與抗拒，她再次翻身，將臉埋到枕頭里，默默嘆了口氣。

    想起很多與Camus的細節。他們談論喜歡的導演、作品，欣賞的音樂，以及某些創作的想法，時間久了，也會吐槽一些生活中的煩心事。程薇瀾隱約記得，她模模糊糊感受到Camus的職業與電影密切相關，他不提，她也不喜歡八卦別人的隱私。想到此處，程薇瀾側過頭，關上手機，告訴自己。

    算了，就是平常的網友見面而已。

    然而，陸滄燃卻不這么認為。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為此他更是壓榨劇組員工，加快電影制作進度，“片場魔王”的稱號被全方位坐實。在見面會現場看到她提問，他緊張又欣悅，他知道，她能明白的目的。影廳里看到她流淚，他更加堅定了相認的決心，他不想再等了，更不愿像影片中那樣，一直回避與拒絕，他的心在告訴他，是時候去重新開始，把握近在眼前的愛意。

    當晚，陸滄燃聯系助理，確認把他的通告削減，更是安排好接下來幾天的排片，他的來勢洶洶，不容抗拒。

    陸滄燃：懶懶，這是接下來幾天的排片表，下午我到學校接你。

    程薇瀾睡醒后就看到陸滄燃發來的消息，看起來他也沒怎么休息。她不想這么快再次在密閉的空間單獨面對他，于是拒絕了他的接送。

    榨干眼淚的薇瀾：不用麻煩來接我了，我自己過去就好。

    下午到她準備出門的時候，陸滄燃才又發來消息：“你出來吧，我在校門口?！?/br>
    程薇瀾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她坐到車里的時候，手足無措。車內氣氛安靜，陸滄燃點開音樂，轉頭看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件純白色的電影聯名T恤，搭配墨綠色的高腰短褲，白皙修長的雙腿顯露出來，長發末端微卷，隨意地散落在胸前、手臂。臉色不是很好，嘴巴微抿，眼睛低垂正看向他挑選音樂的那雙手。

    “生氣了？”

    “??？”程薇瀾正看著他修長、指節分明的手發呆，眼睛跟著他翻動的歌單，想要看看他最終會選哪首歌，就聽到他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陸滄燃什么時候會在意別人的情緒，從來都是別人顧忌他的感受，“片場魔王”并非浪得虛名。

    “沒有?！背剔睘懖恢涝趺疵鎸λ?，作為剛認識不久的導演，還是熟悉的網友？

    “就是…有點措不及防?！?/br>
    陸滄燃相信，憑他的了解，旁邊人的情緒很容易安撫，只要一部電影，不行就連看一周。

    “噫？”程薇瀾看他選了歌，不禁發出一聲疑惑。

    “怎么了？”

    “怎么選這首？”

    陸滄燃這才意識到，她一直沒把心思放在他們相認這件事上，也可以說沒放在他身上。他有些失落，摻雜著無奈，看著她好奇地看著歌單屏幕，又覺得太過于可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摸完意識到自己行為已經過界，假裝不經意地握拳咳嗽了一聲。

    “不喜歡嗎？”陸滄燃把問題拋了回去。

    程薇瀾被他摸頭的動作和反問弄得愈加無措，本來已經平復下來的情緒，頓時又像   攪亂的一池春水，她紅了臉，局促地微微低頭，想要遮擋自己，“沒有，只是覺得氛圍有點悲愴?！背剔睘懴肓讼胗纸又f，“不過，Love   Theme也是電影的初心?！?/br>
    陸滄燃微微轉頭，她眼睛里帶著一絲雀躍，說起電影就有無限遐想，他自知不如大師，在她面前存在感過低，想要憑借處女作進入她的世界，還需要更加努力。

    “嗯，我記得你說過，喜歡莫里康內的配樂?！?/br>
    “不是更歡快嗎？”程薇瀾頭偏向車窗，看著車外突如其來的暴雨。不多時，一曲畢，按照歌單順序，如愿播放了她說的曲目。

    陸滄燃聽到副駕駛傳來笑聲，“笑什么？”

    程薇瀾搖搖頭，又發覺他在開車，看不到，“沒什么。只是覺得配上這暴雨，倒是有點英勇赴死的壯烈?！?/br>
    陸滄燃被她的形容逗笑，“你就這么討厭我？每首都覺得悲慘?！?/br>
    程薇瀾窘迫，扭過頭不再理他。

    今天的排片是，4K修復，二人看得酣暢淋漓，尤其是結尾處，巨幕更是引人入勝，不論戲里戲外，仿佛這就是最真實的太空漫步，而人類在此，變得渺小、不見蹤影。一切煩擾、顧慮，都微不足道，甚至顯得可笑。這是克拉克與庫布里克送給人們的箴言。

    放映結束，陸滄燃領著程薇瀾去了提前訂好的餐廳，全程由他主導，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很難開口拒絕，但也不易主動接受，只能由他來往前邁步。

    等餐時，程薇瀾不時地微轉腦袋，偶爾低頭看看手機，余光沒有離開過對面的人。她在一點點地刻畫，陸滄燃的形象變得更清晰，也更神秘。他脾氣飄忽不定，她想，一定不好惹，有些強勢，可是有時也很溫和，看向她時，眼中浸滿笑意，在和她討論電影時認真嚴謹，魅力十足。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标憸嫒监咧?，直勾勾地看著她，“有什么想問的？”

    程薇瀾的偷看被發現了，她搖搖頭，一會兒又開口道：“我在想，你在片場，會和庫布里克一樣嗎？”

    陸滄燃嗤笑一聲，她看他還挺準，庫布里克出了名的嚴格，不論是籌備、選角還是拍攝，連軸工作，細致嚴謹，身邊沒幾個人能扛得住他。陸滄燃聞言，并不惱火，反倒有些高興，只因為看透他的是她，“差不多，他們多少都有些怕?！?/br>
    “懶懶，你不用怕我?！边@是陸滄燃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告訴她的。

    程薇瀾沉默了許久，一直到到下車前，她鼓足了勇氣，亮晶晶的雙眼望向他，“我不怕，也不討厭。明天見?！?/br>
    說完，她就急忙地下車，逃也似的飛奔了回去。陸滄燃望著她的背影，還來不及反應。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大膽震驚，盯著她逃走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