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夏日綿綿

    “你在畫什么？”

    驚覺身后有人，游一冉抬起的纖細手腕猝然一抖，筆尖的寶石綠墨彩也跟著亂了陣腳。

    她偏了左側肩膀，正欲抬頭看是誰，那人卻彎著腰半身擠進她與畫之間，恨不得把眼貼在上面似的。

    “嗯？”

    少年清爽干凈的嗓音似曾相識，頗為秀氣純美的桃花眼和白粉薄唇，鼻梁骨拔得挺高，幾分不可親近的貴氣。

    頗為時髦的發型，額發剪得適宜地貼合臉型，鬢角邊的發絲微微翹起，增了幾分巧妙的青春氣息。

    她確實沒有見過他。

    垂在膝上的雙手握緊黑柄畫筆，她不喜歡作畫的時候被打擾，并且這個陌生少年還擅闖畫室，游一冉合了一半眼瞼，“一只鳥?！?/br>
    發覺女孩似乎不愿搭理他，厲嵐直起腰，抿抿唇，無奈地聳聳肩，她果然記不得他了。

    但他轉校過來，就是為了她啊，大不了就是再做個自我介紹，也沒什么麻煩的。

    “娜娜，你好，我是厲嵐，在去年希夷大賽，有幸成為你的手下敗將，嗯，我就是那個畫花的第二名，日后，還望你多多指教?！?/br>
    游一冉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他是在叫她娜娜，“你好?！?/br>
    娜娜是她英文課上老師要求自取的英文名“Nana”，隨便在課本上找的，去年畫展，又隨手將其作為畫作上的簽名。

    還未曾有人這樣叫她，這個少年明明嗓音清爽，那聲“娜娜”卻喊得綿綿呼呼的，游一冉心中對他有些說不出的好感，很細微的感覺，不足為奇。

    “娜娜，你怎么了？”

    游一冉問聲仰頭，才發現原來他的臉湊得這么近，進得呼吸相交，眼神相撞——難道他一直帶著那般動人心魄的看著她嗎？

    可怕的男妖精。

    她站起身，走開一小步，深吸一口氣，不再躲閃他的目光，“如果你要加入繪畫社，請向我或者王老師提交一份入社申請書?！?/br>
    “你討厭我嗎？”語氣中似乎是不確定，又帶著不安的委屈，厲嵐微勾起的嘴角卻出賣了他胸中的快意，他猜，她是害羞了吧？

    見他一謙謙少年竟笑得媚意橫生，游一冉不知怎的，覺得他仗著自己幾分美貌有意在勾引她，面上多了些冷漠，“不是，若不是社里的同學，是不能進入這件畫室的?！彼?，你可以走了。

    她故意的疏離語氣讓厲嵐又摸不著頭腦了，上次她們在比賽里還相談甚歡呢，雖然只有兩句話的交談，但他保證她絕對是喜歡和他交流的。

    “可以借我一張畫紙嗎？”厲嵐走到身旁一張偌大的桌旁，上面擺了不少各式畫紙和作畫用具，“唔，再借一支筆?！?/br>
    他在故作萌態嗎？

    畫室雖然沒有其他人，但前后有攝像頭，她的手機也在包里，游一冉也起了好奇心，她倒要看看他要現場作副什么畫來驚艷她。

    “請便?！?/br>
    看他拿過紙，手撐在桌沿，也不多想，就開始下筆，游一冉反而全身而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作畫，不再關注他。

    給彼此多留些懸念，也許會更有意思。

    “娜娜，我好了！”

    游一冉才將待用一個色彩調整到略微滿意的程度，不過三分鐘，他就抓著那張紙走了過來，她皺了下眉頭，驚詫地回道，“你什么好了？”

    “喏，入社申請書?！?/br>
    厲嵐順手就把那紙拋在她的膝上，那紙卻不小心打在她隆起的胸上。

    “你！”游一冉瞪著他，咬緊牙關，沉默著拿起紙張，飛快瀏覽完了上面不多的兩行字，他的字大概專門練過，筆鋒流暢端正，可寫得都是些什么。

    “厲嵐，男，學畫十二載，思及與社長之不解緣分，只盼一入貴社深似?！?/br>
    紙上還畫了她的側臉，純正的素描，線條流暢，看得出經過了多年的系統訓練。

    “最好能把你去年比賽的畫帶來，給王老師看看，接下來，他會給你安排進一個適合你的小組，以后學生會其他部需要我們社出人時，你就和你的小組成員一起去?！?/br>
    游一冉想著，既然去年他是第二名，他的參賽畫作應該是比較能代表他目前的水平的，安排好了，見他還看著她，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便問道，“還有事嗎？”

    “呃...”對視著渾然不知一切還神色清然的她，厲嵐的臉兀然紅得跟個柿子似的，抬手捏了下右邊的白玉耳垂，“你的裙子，好像臟了?！?/br>
    “??！”游一冉立馬站起身，扯了扯身后的裙擺，親眼見了上面染上的許多斑駁血跡，又看板凳，才發現那上面也有不少，警覺地盯著他問，“你什么時候看見的？”

    剛才她的一頓cao作把厲嵐看得都癡了，她看著這么高冷一女神，結果情急之下，她竟不顧他在場，直接掀起裙子查看，完全未察覺大片的潔白無瑕大腿肌膚暴露在他的眼前，大膽誘人又清純至極。

    他都快，忍不住了。想要捉住她，吻她。

    “??？問你呢?！庇我蝗揭皇诌o裙角，另一手伸到一旁背包里奮力摸索著。

    可惜，把包里每個口袋的每個角落都搜了個遍，也沒找到一張衛生巾，可以救急的也就半包餐巾紙。

    單看裙子上的污跡，那半包紙是絕對撐不到她走到校超市的，而且這幅樣子，確是太羞人了。

    厲嵐也是頭次遇到這種場景，早就羞得把頭垂得低低的，嗡著聲音回了句，“就是把畫紙還你的時候?！?/br>
    剛她審視入社申請書時，他禁不住心底莫名膨脹起來的緊張感，四處亂瞟，才注意到她的碎花裙上的奇怪污漬。

    初中生理課上老師也提過一些事，他就猜可能是她處在特殊時期，發生了點不自知的小意外。

    他想幫她，但又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幫她。

    楊霜語早發短信說回家了，這么點小事打電話給mama也不好，游一冉偏頭瞅一眼木在一旁的少年，咬咬牙，說出了口，“麻煩你，去幫我去買一種女士用品，可以嗎？”

    “當然可以！”收到女神的求助信號，厲嵐自然是最樂于助人的好孩子，“什么女士用品？”

    他是真的不知道嗎？游一冉舔舔下嘴唇，目光觸及一旁的白紙，迅速拿起筆，寫了幾個字，遞給他，“就這個，你照著買就可以了?！?/br>
    “喔，好?！眳枍垢纱嗟亟柽^紙，怕她尷尬，匆匆掃了一眼，一陣風似地溜出了畫室。

    剛厲嵐提到比賽，游一冉腦海涌出一些那次比賽的回憶，畫花最出眾的，似乎確實是他，布局線條都格外張揚不羈，獨具一格，尤其是選用的色彩，非常有個人特色。

    讓她印象最深刻的那朵藍紫鳶尾花，半依靠在一旁的百合花上，高傲地將花骨朵昂起，挺直了金粉花蕊，望向所有人看不到的畫境遠方。

    她曾嘆，他這種風格的畫作，不會成為大眾的寵兒，只會得到個別人的偏愛。

    因為他色彩鮮明的筆觸很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但一旦人們他們無論如何也走不進他的世界，就會失去興趣，將其打入異類之流。

    果然，她這樣的俗士，才能取得好成績。

    “哈，我買到了，哈...”厲嵐提著一小口袋東西沖進畫室，氣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口袋遞給她，“是這個吧？”

    游一冉接了過來，粗略地過了眼，點點頭，“謝謝你?！?/br>
    站起身要去衛生間，她陡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機，解鎖了屏保，看向將將坐下的厲嵐，“我把買這個的錢轉給你吧?！?/br>
    “啊嘞？嗯?！眳枍广读讼?，也從褲包里摸出手機。

    游一冉等他點了幾下手機屏幕，問他，“我掃你？”

    “好?！眳枍勾蜷_微信的界面，點出二維碼，將手機放她面前。

    正要掃，游一冉發現那二維碼不對勁，提醒他，“這不是收款碼？收款碼是在錢包里，你點出找找?！?/br>
    不就想加個微信嗎，怎么這么難，厲嵐咬住舌尖，對她露出個對著鏡子練了半年的甜美笑容，桃花眼彎成月牙兒，“娜娜，我們剛已經認識了對方，可以加個微信吧，嗯？”

    游一冉懷疑他沒少對著女孩用這招，不然怎么一個男孩怎么這么笑，笑得她心癢癢，想上手掐他的臉蛋，狠狠教育他，讓他不敢對著其他女孩笑得這么浪蕩魅惑！

    “嗷嗚，好疼?！眳枍钩酝吹伢@呼出聲，下眼圈泛出一點紅，惹人憐惜，又讓人更像欺負他。

    游一冉也沒料到她竟然真的上手了，而且下手還不輕，“我，抱歉?！?/br>
    趕緊掃完了他的二維碼，她抓起裝著衛生巾的口袋，以人生最快中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畫室。

    最后，厲嵐把外套借給了她，系在腰上擋住了血跡，她當晚就把外套洗了，第二天還給了他，她覺得這個春季里囧氣十足的邂逅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游一冉慶幸王老師沒把厲嵐分到她的小組，也就漸漸把這件尷尬之極的衛生巾事件忘了。

    她從未想到的是，他們下一次一起比賽，她敗給了他，不僅是他，她是第三名。

    思索不出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錯，游一冉放下畫筆，走到窗邊，望向一望無際的房頂、街道、藍天白云。

    緩緩閉上眼，她側耳傾聽窗外的世界。

    盛夏時節，蟲鳴高亢不息，偶有兩聲鳥吟，溫熱的微風拂面，一切皆在揚起，唯獨她的心沉得很低。

    “娜娜，你在做什么？”

    鬼使神差，她回了句，“在等你，落下來，靠過來?！?/br>
    轉過身，游一冉歪著頭審視著，厲嵐羞紅了半張臉，還時不時抬眼窺視著她動靜，柔順得跟只被主人夸過頭的高貴小貓。

    她仰著頭，走近他，抬高手臂，指腹輕觸他的右臉頰，摸到一片冰冷而光滑的皮膚，她就直接把整個手掌都貼了上去。

    厲嵐雖然在心底警告自己在女神面前要矜持，但他依舊忍不住用臉輕輕磨蹭著她溫熱的手掌，就像小貓討歡。

    “坐下?！庇我蝗绞栈厥?，指指一旁的座位。

    厲嵐一聽話坐下，她就跨開修長的雙腿壓了上去，坐在他的校褲上，像只靈活的豹子一樣俯下腰撲過去。

    “娜娜？”厲嵐被她一指挑起下顎，眼神中滿是驚詫，呼吸急促起來，“娜娜，你怎么...”

    “噓?！笔持更c住他柔軟的唇，游一冉虛抱著他，紅唇貼著他的耳廓，呵氣輕笑了下，“剛才，為什么把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