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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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家具可不如拼拼圖那樣簡單,拼完一個書柜和一個衣柜,兩個人已經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才開始繼續收拾。 做事講求分工,衣服之前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搬進新衣柜里就好,帶過來的文件和一些書籍還沒有收拾過,全都堆在樓下,得分門別類的整理好放進書柜。 書籍大多是一些法律相關的著作和古今內外的法例條文,以及一些偵探,莫維良按她的要求擺進書柜,五層書柜,光是這些就擺滿三層半。剩下的東西大多是她的一些獎狀和獎杯,莫維良不覺得奇怪,像她這樣優秀的女孩沒有成山的獎狀傍身才奇怪,他把它們放進剩下那半層。 袋子里只剩下一本又大又厚的相冊。 莫維良把它拿起來,隨手翻了翻,相冊被放得很滿,從第一頁到最后一頁都有照片,前面每頁都有一兩個空缺,后半本倒是全放滿了。 空缺和全滿的分界線是一張畢業照。 “圣保羅男女中學98屆畢業生合影” 他把照片抽了出來,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楊宜安,身材高挑,站在最后一排男生前面,彼時她還是少女,頭發切得短短的,很是英氣,照片上她笑得燦爛,兩只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一眾學生都穿著校服,不過奇怪的是男男女女都穿著短袖的夏季校服,只有她一個人穿著長袖。 莫維良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名單,卻沒找到楊宜安的名字,對應著她位置的是另一個名字,梁安安。 其實也沒什么奇怪,港人大多篤信命理,改名換運的事情屢見不鮮。就拿他自己來說,本來認祖歸宗應該改姓何,可是便宜老爸發話讓他用原來的名字,說是算命先生說改名影響貴氣。他倒沒什么感覺,姓什么日子都一樣過,隨母姓更好些,至少這世界上還有玲姐來過的痕跡,也算是撫慰她在天之靈。 于她而言也是一樣的,無論她叫什么名字,梁安安或者楊宜安,都不重要,反正他愛的是這個人。 他把相片放回原位,又翻了翻前面的照片,照片大多是她的單人照,合照要么是和其他的同齡人,要么是和一個和她很像的女人,那應該是她mama。翻到第一頁,他突然發現好像沒在相冊中見到過她爸爸的身影,而且她的照片大多是短發造型,長發造型只有一兩張,他又往后翻了翻,發現在高中畢業照之后,她的照片都是短發了。在他印象中,好像女孩子大多都很愛惜自己的頭發,哪個女孩會不喜歡自己長發飄飄?而她的照片則大多短發,雖然人人都有決定自己外貌的自由,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William,你收拾好了沒?”楊宜安總算把衣服整理好了,饑餓感讓她渾身無力,她轉頭看向整理書柜的莫維良,發現他手里捧著自己的相冊,忍不住皺起眉頭,“你在看我的相冊?!?/br> “哦,是啊,我有點好奇,就翻開了?!蹦S良有些尷尬,她臉色不太好看,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sorry?!?/br> “一本相冊而已,沒關系的?!睏钜税残睦镆呀泚y成一團,但面上卻要故作輕松,“我有點餓了,趕緊收拾好去煮飯吧?!?/br> “放下這本相冊就好了?!蹦S良趕緊把它放進書柜,走到她身邊扶起她,“走吧,中午想吃什么?” “隨便吧,反正你煮淤泥都會好吃?!?/br> 楊宜安看著莫維良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惴惴不安的抓起來蹭她大腿的大福抱進懷里。 寵物能治愈人的消極情緒,這個理論在此時顯得相當正確,抱著rou乎乎的大福,她的心情也跟著變好很多,大福沒享受過獨占人類懷抱,緊緊抱著她手臂。 “福哥,這個是我女朋友?!蹦S良端著兩盤意面上桌,放下盤子隨手拍了下大福的貓頭,“限你一分鐘之內下來,不然我就拍照發給你老婆白美美看?!?/br> 大福一聽到老婆的名字,嚇得腳底抹油,楊宜安看著它跑去客廳,走到廚房洗手池去洗了手,順便拿了餐具來。 “茄汁意面,”楊宜安翻伴著碗里的意面,“早上吃完,中午又繼續吃面?!?/br> “家里沒菜啦,”莫維良把剩下的湯端上桌,“湊合吃吧,花膠雞配意面,都挺古怪的?!?/br> 楊宜安卷起一叉子面條:“好吃就好,沒什么好挑剔的?!?/br> 兩人吃完了簡單的午飯,莫維良像往常一樣把碗放進水池,卻沒開水洗碗,而是回到了餐桌前。 楊宜安坐在餐桌前看手機,時不時拿起杯子喝點茶水。 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向她說出自己的疑惑:“Katherine,可以問你一些事情嗎?” “嗯,怎么了?”楊宜安放下手機和茶杯,她隱隱感覺到他要問的事情是和那本相冊有關的。 “沒什么,看你的照片,發現你好像一直留短發,”莫維良坐到她身邊,“為什么呢?” 為什么呢? 楊宜安看著面前的馬克杯,眼神逐漸渙散。 為什么一直留短發呢?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問這樣的問題。 她的舍友問過她,服務她的社工問過她,她的師傅問過她,她的同行問過她,她的前男友問過她…… 1993年的夏天比以往來的更早。 十歲的梁安安站在學校門口,來接她的人由司機變成了mama,mama穿著一件風衣,這是一件不合時宜的衣服,她還帶著墨鏡,十分怪異,可梁安安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捧著成績單,滿心歡喜的幻想著父親見到它時高興的模樣。 孩童永遠最是天真。 梁安安不會想到,在她進門后得到的不是父親的夸贊,而是被父親粗暴地拽住辮子。 她的頭重重撞在墻壁上,巨大的疼痛令她瞬間失去知覺,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看到父親的身體里住著魔鬼。 暴力是無因的。 第二天,梁太太帶著女兒去理發店剪頭,和她的風衣墨鏡一起。理發的Kelvin問安安為什么臉上有淤青,梁太太替她說了答案。 “小女孩頑皮,跑跑跳跳摔傷了?!?/br> 從此梁安安再沒有一頭長發了。 但恨是有因的。 “Katherine,你怎么了?”莫維良關切的語調將她拉回現實。 楊宜安避開他的目光,隨口編了假話搪塞:“哦,因為我小時候經常長頭蘚,每次都要用藥擦洗,長頭發很麻煩,就剪短了?!?/br> “頭蘚?”莫維良半信半疑,“那現在你總可以留?!?/br> “習慣了,再留長發好麻煩?!睏钜税矓[了擺手,喝光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好了,我有點困,上樓睡覺了?!?/br> “午安?!?/br> 莫維良望向她的背影,她抱著自己的手臂,雙肩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