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成全

    陸智尹和姚可誼一起搭乘公交車，車上人多，他把她護在旁邊。

    大手包裹小手，屈指握在上方的吊環。

    姚可誼從側面看他，夜晚霓虹在他臉上游走波影，臉顯得更立體，額上還貼著創口貼。

    他似乎也從車窗鏡子中打量自己貼著創口貼是不是很丑，有時動手撥了撥劉海，懶懶搭在額前，還有種凌亂美感。

    姚可誼笑了一下，“那么在意我剛剛說的話??？”

    陸智尹低頭看她，看到她鎖骨有著新鮮粉痕，他知道，再往下就是胸，乳溝處有著咬痕。

    她身上所有地方，她說的話，他基本都記得，怎么會不在意。

    他點了點頭，“寶貝的話就是圣旨，怎么敢不在意?！?/br>
    姚可誼看到他那么認真的樣子，把另一只手抬起，往前理了理他的頭發，露出清晰的眉眼，那就把圣旨改了吧，“你不丑，很帥?！?/br>
    手指軟軟的，碰到他額頭。

    他收了調侃的意味，抓著她的手放下，聲音低著警告她：“別碰，再碰我就找個地下車把你cao了?！?/br>
    姚可誼忍不住瞪他一眼，“你耍我的？才剛夸你?！?/br>
    他挑了挑眉，“沒有，剛剛兩句都是真的，珍珠黃金都沒那么真?！?/br>
    “所以你別碰，我還沒要夠，很容易就來火?！?/br>
    她比了個哦的口型，“那你為什么還握著我的手?！?/br>
    他隨意地說道，“我主動握你和你主動勾我是兩碼事?！?/br>
    她知道的，“無賴?！?/br>
    下車，撲鼻而來的就是食物的味道，招牌燈湊得緊緊的，一閃一閃。

    陸智尹早對這地方熟透了，當初被姚可誼甩了之后，喝醉還會一個人坐車來這，要么到她家樓下24小時便利店買點喝的，要么坐外面抽煙看別人大排檔煙氣蒸騰，想想就覺得慘。

    他牽著她的手，不緊不慢地走著，她被他牢牢握著手，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

    姚可誼在街上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包租婆，許是剛打完麻將贏了不少，意氣風發。

    包租婆也看到了她，咬了咬齒間的牙簽，上前挑眉笑著打趣，“男朋友咯？”

    姚可誼看了眼陸智尹，心頭動蕩，“嗯?！?/br>
    陸智尹打了個招呼，“你好?！?/br>
    包租婆上下打量了一圈，夸人也很直截了當，“不錯啊，挺帥的，你要是到我們樓那里肯定有很多美女想要服務?！?/br>
    姚可誼皺了眉，想起那招牌，按摩毒龍鉆珍珠爆炸糖，冷冷道：“他不需要?！?/br>
    然后拉著他離開，包租婆笑著搖頭，不禁逗。

    不過她好像在哪見過那男生，樣子和身高都很出眾，長得也不面生。

    陸智尹心情大好，等走過包租婆，他換了摟她的腰，一時聞到香味又嘆氣：“我餓了?！?/br>
    姚可誼望了望周圍，“你想吃什么?！?/br>
    他淡淡看了眼，“對面砂鍋粥，嗯？”

    主要是因為這個好消化，吃好了還可以運動一下。

    七點，已經有很多人在這吃飯，他們過馬路后，只能坐外面。

    陸智尹不挑食，也不挑地方，他沒什么矜貴的習慣，比較愛干凈而已，一個人生活久了自然也少了許多原生家庭帶來的棱角。

    兩個人坐到外頭，穿著熟悉的一中校服，很顯眼。

    陸智尹幫她拆開碗筷，用開水燙了燙便給她，舉止投足都帶著認真，等點好菜后，他聞到隔壁有煙味，又忍不住抽了根煙出來。

    他看了眼姚可誼，她卻沒阻止，“最多一支?！?/br>
    有人上菜了，即使現在天氣很冷，他還是熱得在脖子搭著一條毛巾。

    他看了眼兩人，長得白白凈凈，這附近很少有穿校服的情侶搭臺吃飯，一般都是兄妹，所以他自來熟地來了一句，“兄妹倆剛放學來吃飯啊?！?/br>
    這里的人都比較好客熱情，被調侃的人也很少覺得被冒犯，因為都知道這就是一種生活日常，和那杯茶一樣帶著濕漉漉的和緩，不緊繃不松塌，有著獨到的地方味。

    陸智尹回了一句，“是我meimei，漂亮吧?！?/br>
    再漂亮也只能是他的了。

    那人擺好盤，笑著說，“漂亮得很，我要有這樣的meimei，以后她談戀愛了得傷心死?！?/br>
    他回復，“她已經在談了?！?/br>
    “小年輕談戀愛好啊，我都后悔自己沒早戀?！?/br>
    姚可誼瞥了他一眼，沒打算插話，給他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粥，上面有蝦蟹香菇，還有芹菜香菜。

    “行，你們慢慢吃，我們這手藝很好的，又鮮又甜?！?/br>
    待人走后，姚可誼給自己舀了一勺珍珠米，又撲通滑下，覺得燙，輕輕地吹了吹。

    他看著她吃，抽了一口煙，把灰彈到茶杯的水中，飄在上方，“你把我甩了之后，我一個人跑來這，有時候能看見你背著書包回來，然后我就坐在這抽煙看著你?！?/br>
    姚可誼吞咽了粥之后，笑道：“這樣好像個變態?！?/br>
    她竟然沒發現，也不知他藏得多好。

    “我算是比較輕的了，還記得齊嘉宇嗎?！?/br>
    她點頭。

    齊嘉宇是陸智尹的球友，以前經常一起到便利店買東西喝，后來知道他們談戀愛后，沒敢撩撥姚可誼，一星期后找到了個新女朋友，女孩叫喬語寧，長得很辣，但人很軟，齊嘉宇和喬語寧分手的原因是男方不小心喝醉炮了一個女生，女方氣得直言必須分手。

    他們四個曾經一起看過電影，沒想到后面開學都給分了。

    “他頹廢了三天三夜，后來直接撬到人家門口?！?/br>
    沒想到齊嘉宇那么癡情。

    她挑了顆花生咬道：“然后呢？”

    陸智尹看著她飽滿的唇，上面沾了一?；ㄉ鷰У陌}，用指腹抹掉，“把人家給上了，求人和好?！?/br>
    她皺了鼻子，這是霸王硬上弓的戲碼，“你交的都什么豬朋狗友?！?/br>
    他回：“我們不一樣，我沒求著要你和好?！?/br>
    姚可誼懂了，言下之意，他分手后再想念她也不會過分sao擾。

    不愧是陸智尹。

    他吸了口煙，吞云吐霧的，“我沒求著要你和好的原因很簡單，分手那天你說膩了厭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對你太過固執讓你沒了新鮮感，還沒把你睡夠，你就把我給踢了?！?/br>
    姚可誼沒想到他說起這個。

    垂眸，看著粥，說：“其實不是沒有新鮮感，是黎韻逼我分手的，她在樓下看到我們接吻?！?/br>
    “她說我不可以談戀愛，否則把我送回城鎮，我不告訴你實情的原因是害怕你不和我分手，因為我們不是在感情上出了問題?！?/br>
    陸智尹蹙眉，“如果你不想，我不會讓她把你送走?！?/br>
    她笑了，“我就知道你要這么說，所以我才會以這樣的借口和你分了，想讓你死心?！?/br>
    “你不知道黎韻瘋起來有多瘋，如果你再去激她，到時被拖下水的還有你，而我會被她打得更慘，她一昧地罵我是狐貍精，專門勾引男人來保護自己?！?/br>
    他聽到這不耐煩地扔了煙，火光砸在地上落下星輝，“她打你了?！?/br>
    姚可誼聽到他的話，沒否認，心底委屈感油然而生，“她憑什么說我，她明明就是個小三，我自始至終喜歡的只有一個人，她為什么從來都不理解我，也不相信我說的話，把我逼成這樣才肯放手?！?/br>
    說到這里，情緒就要失控，她牢牢地拽著陸智尹，蠻橫地把眼淚糊在他的襯衣上，臉旁的碎發和睫毛濕了。

    “如果你現在把我丟了，我會死的?！?/br>
    陸智尹任她把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他緊緊地抱著她，“沒事寶貝?！?/br>
    她抬著噙滿淚水的眼睛看他，“你很想和我一起去死啊?！?/br>
    他語氣兇巴巴道：“所以都不知道你把我推開干什么?！?/br>
    眼淚掉了下來，“你不許兇我，你應該哄我?！?/br>
    上菜那人都看不懂這是什么戲碼。

    -

    姚可誼和陸智尹走到樓下的時候，竟然碰見姚美怡。

    她出院了，穿著白色裙子，臉色有些蒼白，但人還是好看的。

    陸智尹皺著眉，把姚可誼拉得更緊，手搭在她的腰上。

    姚美怡注意到這樣的舉動，雖說已經給自己催眠許久見到也別在意，但真正看到這樣的景象還是難免心頭一酸。

    畢竟也是真心實意地喜歡過，曾經用盡全力在靠近他。

    姚美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努了個笑容過去，對陸智尹說，“不介意我把她借走一會兒吧?！?/br>
    姚可誼看了眼陸智尹，他沒了剛才的慵懶勁兒，“挺介意?！?/br>
    姚美怡猜到他會這么直截了當地拒絕，“一分鐘，不多?！?/br>
    姚可誼對她要聊什么不感興趣，沒搭理，打算繞著她過去。

    姚美怡急了，“我明天的飛機，你們就這樣對我嗎?！?/br>
    好歹還是很重要的兩個人，她鼓起勇氣和他們說再見，他們呢。

    “我有膽子站在你們面前，你們就不敢和我說話是嗎，你們什么時候變得那么膽小了?！?/br>
    姚可誼同她對視，“不是膽小，是沒興趣?！?/br>
    姚美怡順了順氣，當著面說：“前幾天我和黎阿姨聊了會兒，她知道你的事了?！?/br>
    姚可誼聽到這話，原本淡漠的臉色才有了點變化，但她沒出聲。

    難怪她把自己填得這么滿，日子過得這么充實，原來是沒法面對真相，也沒法面對自己。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一句對不起不能讓你原諒jiejie，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和你說一聲對不起，然后消失遠離你們的?！?/br>
    姚美怡反省了好幾天，她看到網上的惡評，說不難受是假的，她有心臟病不是罪，她沒指出來爸爸性侵少女也不是罪，明明自己按部就班過日子，以著學習而得的思維做事，卻淪落成這樣。

    說到底，還是東窗事發后才會有所謂的愧疚感和罪惡感，人都是這樣，沒被揭發時自以為這是正確，沾沾自喜沒人會看到的，待捅破一切公之于眾的時候，成為底下螻蟻才醒悟自己有問題。

    等那罪惡感淹沒全身無法泄出后，她只能找其他人做輸出口，比如黎韻，她要黎韻一同罪惡?？墒钦业嚼桧嵑?，她突然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跳出那個圈子，失眠了兩三天，又再次反省了許久，她決定親自道歉。

    “其實一分鐘也不需要，我就是想當面和你道個歉，祝你考個好的大學?！?/br>
    姚可誼沒說什么，姚美怡抱著最后能夠解脫的希望，語音有些顫，“我可以抱一下你嗎?！?/br>
    姚可誼回憶她和jiejie在這一個月的相處，輕輕喚了一聲，“嗯?！?/br>
    然后主動張開雙手抱著她，嘆了一聲，聞著她的百合香味，“jiejie，再見?！?/br>
    姚美怡的眼淚開始浸濕她的肩膀。

    姚可誼最后說了一句，“這才是成全?！?/br>
    她鼻酸到難以克制，所有眼淚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