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回去吧?！?/br>
    煙花結束后，秦仰轉過身，將一條胳膊搭在秦晫肩上，笑著問她：“jiejie，這樣的生日禮物你可喜歡？”

    秦晫愣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心不在焉地被他的手臂帶著向前。

    一路上秦仰說了很多話逗她，但她聽得恍惚，沒記住一句。

    其實秦仰也沒有他表現出來得那么開心。

    其實他們二人都知道，那場煙花盛放過后，所留下的只有空落與悵然。

    它就像一場夢，美好地讓人不愿醒來。

    2.

    回到家的時候，春節聯歡晚會里正在演小品，在沙發上坐成一排的親人們看得津津有味，除了一直盯著手機的秦扶依與握著游戲機的秦堯。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悄悄溜回來的姐弟二人，秦晫索性也不去打擾他們，直接從沙發后繞過去準備上樓，秦仰緊隨其后。

    奶奶每年都會為他們提前收拾好入住的房間，秦晫與秦扶依共用一間，而秦堯與秦仰交惡，為了避免他們二人打起來，只好分別給他們各自安排一間，每年的房間都固定不變，奶奶說這里就是他們的家，怕他們住不習慣，房間里的任何布置都不會改變，過去落在這里的東西她也會替他們保管著。

    秦晫的房間在二樓客廳的左邊第二間，正好與秦仰的房間相對。

    當她走到門口，發現秦仰仍然跟著她的時候，才終于回過頭，口吻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你跟著我做什么？”

    秦仰朝房門看了一眼，反問道：“你現在就準備休息了嗎？”

    “嗯?！鼻貢屢崎_了視線，說：“我有些累了?！?/br>
    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等秦仰回答，轉動把手進了門，下一秒又立即合上。

    秦仰怔住了，臉色發白，他上前一步，將手放在把手上，試探著擰動了一下，卻果然無法擰開。

    他松開手，站在原地盯了那扇門許久。

    3.

    秦晫洗了澡，躺在床上，打開手機后發現了好幾條由李不語發來的微信。

    上一條發出的時間已是半小時前。

    她回了幾句后，李不語很快回復道：你能與家人一起過年，真好。

    秦晫從沒聽她提起家里的情況，看見這條微信時不免有些驚訝。然而沒等她將安慰的話語編輯完畢，李不語又發來一條：你會與家人做些什么？

    秦晫猶豫了一會兒，說：看煙花。

    等了片刻，李不語才回道：玩得開心。

    看著這條微信，秦晫思緒紛雜，寫了又刪，刪了又寫，重復了好幾遍后，她才終于下定決心將它發送出去：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這一次李不語沉默得更久了，直到秦晫等待得快要睡著的時候，才被手機震動給驚醒。

    點亮屏幕，看見李不語發來了三個字：

    別害怕。

    秦晫像被什么刺痛一般迅速關上了手機，她蜷縮起來，像是在遮掩什么一般，她將腦袋埋在枕頭里，用棉被捂著臉，身子細微地顫動著。

    她知道她哭了。

    李不語一定也知道。

    她的確很害怕。

    她縱使在長輩眼里永遠是乖巧懂事的優等生秦晫，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個即將年滿十七的小姑娘。

    她沒有那么多的勇氣去面對luanlun的后果。

    她更不能毫無顧慮地去接納自己對親弟弟的喜歡。

    過去的十七年里，她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jiejie，一個能為弟弟撐起一片天地的jiejie。

    她不像秦仰那般能夠隨心所欲地活著，從她擁有弟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意識到了什么是jiejie的責任。

    因為她是jiejie，所以時常能耐下性子包容弟弟的任性。

    因為她是jiejie，所以不能在弟弟面前展露自己的怯懦。

    也正是因為她是一個優秀的jiejie，所以弟弟才擁有不夠優秀的權利。

    可是此時此刻，她感激于李不語的細心與溫柔。

    是李不語讓她有了哭泣的理由。

    4.

    在奶奶家沒住幾日，秦晫一家人便收拾好了行李去往外婆家拜年。

    抵達外婆家的那天正趕上了下雪，院落四處皆鋪上了一層白色，秦晫踩著白雪走進屋，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沒多久便陸陸續續地來了許多前來拜年的親戚，秦晫沒認全所有人的臉，再加上她不喜歡熱鬧，于是尋了個機會偷偷溜了出來。

    她記起年幼時外公曾為她和秦仰分別做了一架秋千，好不容易得了空閑，便想去那里坐上一會兒。

    這一日雪下得挺大。她拂去秋千上的雪花，抱著熱水袋靠在一側的鐵索上，注視著不遠處被踩臟的雪泥，親眼看見大雪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將它徹底覆蓋。

    如同施展了魔術一般，雪地里所有的腳印都消失了，這方院落里終于只剩下了她與雪。

    秦晫正了正腦袋上的針織帽，揮去落在頭頂的雪花，然后將手迅速揣回熱水袋中，寬大的圍巾遮擋住了她大半邊的臉，整個人被包裹得密不透風。

    今早出門時，秦仰還笑話她像個雪寶寶。

    正是因為聽見了這句話，她索性為自己多加了一件毛衣。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正確的，現在的她能在冰天雪地里溫暖如春。

    想到這里，秦晫打了個哈欠，有些犯困，她的腦袋向右側一偏，抵在了鐵鏈上，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也不顧自己的頭頂被冷鐵磕得發疼。

    秦仰尋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幅畫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低下頭抿唇一笑。

    他的jiejie平生最喜愛的事情便是睡覺。為了保障充足的睡眠，她從不熬夜，每晚十點整準時入睡，不僅如此，她在白日里也時常會鉆個空子小憩一會兒，甚至有一次在火車站里睡著了，若不是有家人陪在旁邊，她必定會錯過那趟火車，因此連mama也感嘆秦晫絕不會有睡不著覺的那一天。

    秦仰放輕步子走上前，在秦晫身側的另一架秋千上坐下來，探出手撫上她懷里的熱水袋，它仍是溫熱的。

    他沒有立即將手收回，而是向上抬起，指尖觸及到了秦晫冰涼的臉頰，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卻不敢用力，只輕柔地滑過頰邊柔軟的皮膚，最后停在了她的眼角處。

    他小心翼翼地，極具耐心地，替她拭去眼睫上沾染的白雪，而不驚動她分毫。

    5.

    秦晫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一個小時后。

    她揉著腦袋坐直身子，脖子也有些僵硬，眼中仍帶著惺忪，還沒徹底清醒過來。

    在秋千上發了會兒愣，她才漸漸開始察覺到不對勁。

    她手里的熱水袋還是熱的，并不是放置一段時間后的溫熱，而是更接近于剛加熱后不久的熱度，很溫暖，卻不燙手。

    下意識地，她朝身側看過去，果然在另一架秋千上見著了秦仰，而他正含笑看著她。也不知被他看了多久。

    秦晫不由得臉熱，但好在有圍巾掩飾，她清了清嗓子，問他：“是你幫我換了熱水袋？”

    秦仰嗯了一聲，半邊身子靠在鐵鏈上，耳朵里塞了一只藍牙耳機，手機上顯示著游戲屏幕，他卻對其不做理會，只專注地看她。

    雖說這是秦晫從小看到大的弟弟，但她此時此刻竟生出了羞于與其對視的想法。秦晫連忙收回視線，將臉埋在圍巾里，低聲說了句謝謝。

    秦仰沒有錯過秦晫眼里的羞赧，然而他并沒有做出其他的舉動，只是伸手遞出一只耳機，他問：

    “聽歌嗎？”

    秦晫愣了一下，沒去接。

    “與弟弟一起聽歌似乎不是什么出格的事?！鼻匮鲞@樣說道，并不催促，繼續將手攤在她眼前，耐心地等著。

    有幾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秦晫看見它們很快聚作小水滴，在他的手面上散開，她突然笑了一下，在那珠水滴滑至耳機旁時將它拿了起來。

    她壓下圍巾，將耳機戴好，朝秦仰一笑：“的確不算出格?！?/br>
    秦仰也跟著笑了，他轉而低頭切開游戲界面，點進音樂軟件，在翻找歌曲時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你永遠都不會拋棄我，是嗎？”

    這一次，秦晫毫不猶豫地答：

    “是的?！?/br>
    聽見這個回答，秦仰點開播放鍵，偏過頭看了眼與他聽著同一首歌曲的jiejie，再看看漫天落雪與并排而立的秋千。

    他發自內心地笑了。這一次，他可以確信，多年的等候終于能得償所愿。

    6.

    在這場冬雪過后，寒假也所剩無幾。

    過年的熱鬧散去后，秦晫與秦仰二人也開始將精力投入到了學習當中，一邊寫著寒假作業一邊復習功課，他們很快便迎來了開學的日子。

    冬革市的春天總是多雨且冷熱反復。秦晫不久前在學校丟了一把傘，據說那是她最心愛的一把，卻在一次月考時被人順手拿走了，她在放學后拉著秦仰找了許久，但依然一無所獲，最終才不大情愿地接受了事實。

    不過正因為她丟了傘，秦仰終于有了理由與她在雨天共用一把傘，這也是他否決秦晫重新買傘的原因。

    至于秦晫丟失的那把傘是否與他有關就無從得知了。

    7.

    秦晫站在門口一邊等秦仰一邊記著單詞本，大概過了五分鐘，秦仰才從樓上沖下來。

    看見他凌亂的衣領，秦晫皺了皺眉，說：“雖然比平時晚了些，但也不用這么著急?！闭f完，她繞到他身后，替他疊好衣領，撫平褶皺。

    秦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他聯想到了什么，連耳朵都紅了起來。他略微慌亂地推開門，忘了道謝，只記得往外走。

    走了幾步后，他又停下來，聲音里帶著驚訝：

    “姐，你快來看，今天竟然起霧了?！?/br>
    秦晫聞言走出門，果然看見了白茫茫的霧氣，在樓道里都能依稀辨認出些許。

    至于樓道外，則完全被白霧所遮蔽，看不見任何建筑物。

    “我們趕緊出門吧?！鼻貢尶戳丝磿r間，說：“霧天不便行走，再拖下去可能會遲到?！?/br>
    這話才剛說完，她的手便被秦仰握住了。

    “你這是做什么？”秦晫問。

    此時的秦仰不紅臉了，他面不改色道：“這不是怕你我走散嗎？牽著手就不會把我弄丟了?！?/br>
    秦晫被他的厚顏無恥逗笑了。她哪能不知道他打著什么算盤，卻出于私心選擇依順他：“行吧，你可要握緊點，我不負責找回?！?/br>
    于是，兩人手牽著手，并肩而行。

    若非今日起霧，視線受阻，不然定會有人認出他們二人是姐弟，也能輕易看出他們之間的曖昧。

    他們拉著彼此的手，卻不敢看向彼此，連一句話也不敢說。

    走到半路時，秦仰突然停了下來，秦晫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平復過快的心率，這才回過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秦仰卻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將一條手臂環在她的身后，他突然彎下腰，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一觸即分。

    秦晫驚訝地瞪大了眼，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不禁放輕。

    秦仰俯身靠近她的耳邊，輕聲問她：“jiejie，你現在算是我的女朋友了，對吧？”

    秦晫的臉如火燒一般，沒答話。

    秦仰輕笑一聲，繼續問：

    “jiejie已經喜歡上我了，對吧？”他頓了頓，又說：“既然我們兩情相悅，那便是一對情侶了?！?/br>
    秦仰低頭在秦晫的耳尖咬了一口，不疼，卻癢了她的半邊臉。秦晫不用照鏡子也能知道，她的臉必定鮮紅似能滴血。

    她感受到了秦仰的舌頭舔上了耳垂，耳窩，最后是耳輪。

    她聽見他聲音低沉地在耳畔說：

    “你要記得，以后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br>
    *

    關于上一章所說的存稿一事是我食言了，對不起讀者朋友們，我沒料到學校會突然加課，給我來了個措手不及。

    我目前還有十一篇實驗報告要寫，所以短時間內可能沒有辦法加快更新速度，但我會盡快完成學習任務，等過了最忙的這段時間，一定會多寫點存稿的。

    最后在這里再次感謝所有給我送珠珠的讀者朋友，我一開始都沒想到會收到你們的珠珠，這完全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