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憐,還想往哪兒跑?
小可憐,還想往哪兒跑?
今天,施玉身上穿了件黑色寬松的棉布旗袍,在路上買了些紙錢還有讓老板扎了個跟她身量相等的紙人。 “施小姐,這樣不好吧,不吉利?!?/br> 施玉面容慘淡,“我還在乎這個嗎?我還沒有孝順過他……就當是它替我盡一下孝心吧?!?/br> 張副官今天被撥去跟施玉一起去,她本想拒絕,可是還沒開口,季崢就說了,“你第一次去找不到地方,人是他安葬的,他帶你去我放心?!?/br> 她再想說什么,未免落了刻意。 施仁禮被安葬的地方剛好里城郊不遠,這樣她跟父親告別以后,只要想辦法擺脫張副官就可以了。 遠遠地看到了山頭的那處墳塋,她垂下眼眸,眨了眨眼睛,眼眶瞬間就紅了一圈。 “張副官……” 張副官將車子停在山腳下,轉過頭來,“施小姐,怎么了?” “我……”她抿了抿下唇,眼睛睜得大大的,楚楚可憐地看著他說,“我想和我父親單獨說會兒話,你能不能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下來?!?/br> “這……”季司令走之前還叮囑過他要看好她,不要讓她出什么事。 看著他猶豫,她小聲說道:“我不會亂跑的,而且你在這里都可以看到我……求求你了,好不好?!?/br> 眼前的女人雙眼紅紅,一臉期盼地看著他,想到她在司令府,眉間總是攏著一抹愁云,此時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他心有點軟了,想到她一個人也跑不了多遠,于是點了點頭。 “那你去吧,盡量早點下來?!?/br> “謝謝你!” 施玉帶著紙錢和紙人去了那個小山坡,墳頭孤零零地佇立在那里。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爹……女兒要離開這里了,現在不能帶您走,以后有機會一定會再回來看您的?!?/br> “女兒無能,不能為您報仇……” 她一邊燒著紙錢,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等紙錢燒完以后,她向山腳瞥了一眼,張副官沒有注意這里,正在抽煙。 將紙人豎起來,折彎,然后把身上的披肩脫下來,搭在了紙人身上。 山風吹著披肩,遠遠地看,好像真人一樣。 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心里砰砰直跳,她只要跑下這座山,就可以和陸景皆匯合了。 今天為了逃跑,她專門穿了一雙平底鞋,又向山下望了一眼后,她貓著腰躲進了草叢里。 車子開不上來,即便是他追過來,她也已經跑了很遠了。 對不起了,張副官。 心里下了決定,她最后一眼看了墓碑上自己父親的名字,然后一咬牙,向著山的另一頭跑去。 張副官隔了一會兒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已經保持那個彎腰的姿勢很久了,他沖著山上喊了一聲:“施小姐,好了嗎?我們該回去了,很晚了?!?/br> 可是山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快速地跑上去,都不用走近,他已經發現了端倪,拿起披肩,下面的紙人昭然若揭。 天光已暗,晚風漸起,將地上紙錢的黑灰卷起,吹散。 張副官看著這一切,冷汗直接落了下來。 回去以后……該怎么跟司令交代。 …… 施玉跑了很久,看到并沒有人追上來,于是松了口氣,下了山以后,她又跑了將近一公里的路程,終于看到了站在一輛黑色的車前焦急地張望著的陸景皆。 “玉兒!”終于看到她的身影,他上前幾步擦了擦她額頭上的薄汗,“你終于來了,我還擔心會不順利?!?/br> “我們快走吧?!?/br> “好!” 陸景皆將施玉小心地扶到副駕駛位置上,自己親自開車。 “我們走嘍?!?/br> “嗯嗯?!?/br> 車輛啟動,隨著時間的推移,離鄴北越來越遠,施玉一顆急促的心也終于平穩下來。 心弦松下來,人也沒有那么緊繃了,她靠在椅背上,好像脫力了一般。 “這會兒應該餓了吧,旁邊那個背包里,有些吃的,我特意給你買了杏花樓的糕點,讓你在路上墊墊肚子?!?/br> 施玉將旁邊那個布包打開,看著一兜自己愛吃的食物,將包裝拆開,拿起一塊精致的桂花糕塞進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開,她突然感覺想落淚。 “玉兒你怎么了?”陸景皆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著她,看到她的表情,趕緊問道。 施玉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將淚意逼回,“我就是覺得像做夢一樣,我真的逃出來了?!?/br> “是的,不是做夢,出了前面那條交界線,我們就自由了?!?/br> “嗯嗯?!彼忠Я艘豢诠鸹ǜ?,終于如釋重負般的笑了出來,“實在是太好了?!?/br> 陸景皆嘴邊也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是啊,真的是太好了?!?/br> 等她吃飽以后,陸景皆從一側的車斗里拿出一壺水,“還是熱的,喝水壓一壓,路上可能會辛苦點,但是我們不能停,你將就一下?!?/br> “我沒關系的,不用擔心我,可是你一直這樣開車會不會很累?!?/br> “我撐得住?!?/br> 施玉看他的嘴角都起皮了,于是將水壺遞到他嘴邊說:“你也喝點?!?/br> 陸景皆就著她的動作小啜幾口,突然一聲槍響,車身一個劇烈的晃動,她手里的水全撒了。 他的車胎爆了。 施玉驚慌地看著他,“怎么了?是不是他追上來了?!?/br> 陸景皆從后視鏡看了看,數十輛黑色的軍車從后面跟著,眼看著就要追上了。 前面的邊界線也有一些車停在那里,看樣子早就已經守好了。 短短三個小時,沒想到他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陸景皆的大腦快速地轉動,當機立斷地打開車門,沉聲道,“玉兒,你從這里跳下去,沿著樹林一直向南跑,那里有一條小路,你從那里出去,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br>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辦?” “沒關系,他抓的是你,也并不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我的車還能堅持到出關,到時候我換個馬車和你匯合?!?/br> “可是……” “沒有可是了,快!”陸景皆話音一落,將她推了下去。 施玉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車身和遠遠追上來的軍車,顧不得身上的擦傷奮力地向樹林處跑去。 還好現在已經是夜晚了,她今天為了悼念,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很快掩沒在了樹林中。 她看不見腳下的路,只能憑借著微弱的月光勉強摸索。 漆黑的角落仿佛有擇人而食的野獸,等待著,伺機而動。 她很害怕,但是更害怕季崢。 腿很痛,剛才從車里跳下來的時候還崴了腳,隨著路走得越來越多,痛得愈發厲害。 草叢里有帶著小刺的野草,將她的小腿也刮出了一道道血痕,低矮的樹枝時不時地會掛到她的頭發。 她現在的樣子狼狽極了。 可是想到再堅持一下,就可以逃離季崢的身邊了,她就自由了,頓時生出了更大的勇氣。 她走著走著,逐漸聽不到任何蟲鳴鳥叫,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她看到不遠處兩個手里拿著手電筒的士兵向她這邊走來,嚇得轉身就要往回跑,扭頭卻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冷硬的制服上各色的勛章硌痛了她的額頭,一股冷肅的侵略之氣撲面而來。 她抬頭去看,借著并不明朗的月光,只能看到男人寬大的帽檐下線條分明的下頜角和勾著詭譎弧度的薄唇。 那熟悉的,令她戰栗、膽寒的聲音響起,帶著嘲弄—— “小可憐,還想往哪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