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傅之昂坐地鐵來的華筑，打車回了宿舍。他不剩多少積蓄，但還存一點理智；西褲太薄，而那個女人的樣子太清晰了。

    她說完那句話之后就這么把門輕輕帶上，好像她發出的命令必須要被完成一樣。他愣著不知所措，而她已經屈膝支在地上，臉同他的下腹齊平，抬手解他的腰帶。

    傅之昂不知道自己是太久沒有自己紓解，還是她離得實在太近了……

    然后就是她輕佻的笑意。

    這樣的尷尬里他只好忙亂地背過身去，將內褲褪下來，奪門而出。他站在消防通道里一個人冷靜了很久。

    走到宿舍樓下他才想起來身份證還落在門衛，又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下次還要再去。

    -

    榮驕做事有太多的心血來潮，她開口也只是一時興起。她從小到大認真的沖動反而都被當做玩笑，這樣隨口的調戲卻讓人當真了。

    明明要離開的時候他還沉默著，在為戛然而止的床事生悶氣。但他沒有拒絕她，好像拒絕從來不是一個可能的選擇一樣。

    他又勃起了。

    而他應對這種欲望的方式是落荒而逃。

    榮驕撿起地上的男士內褲，覺得自己像是午夜的鐘聲響起后只來得及把握住一只水晶鞋的王子。她躺倒在客廳的沙發里，腿支在茶幾上，纖長的手指將這條平平無奇的男士內褲，對著陽光打開——

    就是超市里賣的那種子彈內褲，黑色的，平凡又沉悶，和主人一樣。內褲邊是指節寬的彈力帶，上面有白色的、不通順的英文字母，看起來就很便宜，和主人一樣。內褲很大，她在自己腰間比了比，確實比她的屁股大上好一圈，前面有一個承托作用的結構。榮驕覺得很好笑，有包裹睪丸的專門設計，就要叫做子彈內褲，好像在說睪丸是個彈藥囊一樣；為什么男人總是要被形容的這么有攻擊性？就連床事也是一場戰役，非要征服什么對象。

    她不喜歡。就算是要這么說，那每一次歡愛都是以男人的繳械告終的，她的床伴最終都要對她投誠。

    -

    李明洋拿來練手的娛樂公司叫望洋，大概是要告訴李父“接下來就看你兒子的吧”。但是因為他本身的不學無術，使這個公司剛起步就蒙上了倒閉的陰影。公司規模并不大，但領導人很有夢想，干脆買下了城郊一棟偏僻的商業用樓，等待著他的人手可以填滿這棟樓的那天——反正房價低得不可思議。這里幾乎偏到江城附近的衛星城市，是前幾年炒房熱后蒸發的泡沫，應該在市中心反射燈光的玻璃幕墻，對著一片看門大爺和保潔阿姨開辟的菜地。低層作辦公用，基本處在打烊狀態；高層是藝人宿舍，因為粥多僧少，安排了一人一間，甚至還都是loft。

    地鐵到市中心要轉四條線，打車回這里相當貴。付完車費，傅之昂也就剩下一點買菜的現金。這種現實的窘迫無疑分散了他心里還殘留的悸動。望洋的藝人除去合約分成，每月有一點微薄的工資，這對于需要香車華服支持高強度曝光的藝人來說顯然不夠，但之于傅之昂已經綽綽有余。月底一結，他手上的錢還可以撐一撐。

    他心不在焉地對身兼前臺一職的門衛大爺點了點頭，卻被叫?。骸靶「蛋?，你弟弟來看你，在樓上等著呢?！?/br>
    傅之昂抿了抿唇。

    還沒等電梯門打開，就傳來傅之昇的聲音：“哥！你今天去哪兒了，怎么打你電話也不接?！?/br>
    他簡略地說：“有事?！睂㈤T打開，閃身進去，又砰地把門關上。很快門又從里面打開，他已換了一身簡單的T恤短褲。

    傅之昇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并不以為忤，他提了提手里的粽子：“媽又做了點粽子，讓我帶過來給你吃。筍rou餡兒的！特別香?！?/br>
    傅之昂接過兩提粽子，回想端午是陽歷的哪一日，卻已經記不清楚了。

    “快晚飯了，你在這里吃了走？”

    傅之昇輕車熟路地換上拖鞋：“吃唄，哥，正好晚飯時候我和你說個事?！?/br>
    傅之昂翻檢廚房，他不怎么愛吃水果，但還好剩了兩個蘋果，于是洗了洗削成一盤。

    傅之昇用牙簽挑起一塊心滿意足地吃了。他長得和傅之昂一點不一樣，不光臉更圓潤，身形也更瘦弱，站出去恐怕沒人會覺得他們是兄弟。他更有一副輕松的神氣，好像從來沒有為生計發過愁，或是所有的愁都會有別人替他解決似的；而這種輕松的姿態，在傅之昂身上絕不會出現。

    傅之昂并不討厭這樣的輕松。他自己不能擁有的東西，很樂見別人擁有。

    “我這里沒什么吃的，就吃粽子吧，我再炒兩個青菜?！?/br>
    這對兄弟坐在開放式廚房開放的油煙里沉默地剝粽葉。傅之昂一向話少，而傅之昇要說的話還在醞釀。

    傅之昂很愛吃筍rou餡，傅母的手藝也和十年前一樣好。但夏天太熱了，傅之昂的胃口很差。

    “哥，我這會兒打算和傅強他們一起養小龍蝦?！?/br>
    傅之昂用筷子將粽子的糯米和餡料扒拉開：“……我不會再給你當法人了?！?/br>
    “哥！這個不需要當法人，”傅之昇連連擺手，“我上過一次鋁材廠的當，還會再上第二次嗎？”

    “現在人不都愛吃小龍蝦嗎，這個保準賺錢，投入還低，我們去村里剛好還有地。就是飼料和設備，前期投入要花點錢?！?/br>
    傅之昂早便預料這樣的回答，得到了，反而覺得比預想中的踏實一些。

    “要多少錢？”

    “不多，”傅之昇兩只手都用上了，“就十六萬?！?/br>
    他的右手少一根小指，只能用大拇指和無名指比出一個尷尬的六：“我好歹讀到了大學畢業，總得做點事情出來，我想搞完這一筆，賺夠婚房的錢，那媽也放心了?！?/br>
    傅之昂嘆了一口氣。幾不可聞，就像一個稍微沉重的呼吸。

    -

    “怎么發現的？建筑工地撿的?！崩蠲餮笈d致高昂，“我陪我爸去工地視察——就是明年年末要開業那個江景酒店——我一眼就看到了，那身材，我都想上，一看臉，算了，還是給你留著?！?/br>
    服務員在為他的干煎牛核擦上金柑絲。他擦出了一種訓練有素的心無旁騖：“請慢用?！?/br>
    榮驕將一塊紅鯔魚送進嘴里：“他在工地上做什么？”

    “cao縱升降機，厲害不？但是比較缺錢，所以也干地面的活?！?/br>
    她一笑，不知道是輕蔑還是同情：“是挺缺錢的?！?/br>
    “那我不是就當伯樂了嘛，千金買馬骨！就給他包下來了，”李明洋繼續發揮他非同一般的中文水平，“擱你那兒，不比在工地舒坦，這個天，起碼有空調是不是——怎么樣？”

    “和你有什么關系？”

    李明洋賊笑起來：“我說這個魚怎么樣，法國尼斯，空運過來的！”

    “挺好的，”榮驕真誠地贊美，“我這四年沒吃過這么好的魚?！?/br>
    “真要說，他還挺不容易的。我們做背景核查的時候發現他欠了一屁股債，還是一個倒閉的鋁材廠的法人——所以說沒背景沒認識的人搞什么投資。好像說原來做小生意還有點積蓄，結果投資失敗房子都賣了，還倒欠四十幾萬?！?/br>
    榮驕轉了轉杯子里的干白，澄凈的酒液倒映出她冷漠的眼：“看來是你們工地太熱了，這就要賣身了?！?/br>
    牛核是一種牛犢獨有的胸腺，牛長大后會逐漸萎縮不見，白酒醋沒能去除的腥味被金柑的香氣中和，只剩下一股鮮美甘甜。李明洋滿足地喟嘆：“好吃！——誰不想走捷徑啊，你以為誰都像你。再說他還掉了債，你找到了代餐，這不是兩全其美！”

    榮驕朝他舉杯：“不錯，你麾下還多了一個優秀演員?！?/br>
    走一下劇情，下章上rou。這章斟酌了很久感覺寫得還是不太好，女主看起來很壞但是明明應該是個好人！以及感謝評論的小可愛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