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
第8章 回家
他是天生道體,為什么會被師父撿到? 懷著疑問的種子,偷偷潛入高聳入云的修仙世家——他的家族。 還是太稚嫩了,即便是天生道體,邁入修煉之路也沒多久。 他被抓了。 不知為何,他沒有與之相認。 百無聊賴待在籠子里,撐頭看著進進出出的白胡子老頭,眼皮打架。任由他們擺著慈祥的面具招攬人才,苦口婆心,唾沫橫飛,眼底貪婪一覽無余。 師父說得對,人間修者太過虛偽。 他懶散的態度激怒不知幾波趕來誘勸的人,瞇眼無視看出他天生道體就趨之若鶩的修者。 貪心不足蛇吞象。 別以為他年紀小,欺他經事少,摸入藏書閣暗柜的禁書歷歷在目,取道骨,移氣運,樣樣泣血,樁樁惡毒,件件污穢。 沒辦法,他太聰明了,過目不忘,倒背如流。 所以一點惡都不能忍,一點善都格外珍惜。 籠子里呆夠了? 他一怔,眼睛霎時發光,陰影處走出抱劍修者,一身凜冽滌蕩暗牢污穢。 他抓住籠子的豎桿,委屈又依戀,師父。 想回家? 他搖頭否認,這不是我的家。 瞥來不屑一眼,我是說云海崖。 哦,他愣住,傻笑著點頭。 云海崖不是他的家,師父才是。 師父是來救我的嗎?他眼巴巴看著,眼里的星星快要蹦出來。 正要踹籠子的腳頓了頓,嚴重懷疑獸出籠就會像條哈士奇瘋狂舔她。 哐當—— 瘋狂退后,松口氣,劍鞘敲地,起來。 蒼敖委委屈屈拉著冰涼的劍柄起身,驚奇地發現一半溫一半涼,想想溫的部分怎么升溫,偷偷瞥一眼師父壓在胸口的劍柄,臉騰地升溫變紅。 師父奇怪看他一眼,介于小孩都敢離家出走了,也不對現在的別扭深究,閑庭散步七拐八扭走出地牢,看守無一發現,如入無人之境。 身后的小尾巴崇拜地張大嘴,心底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嗯,就不該帶回買一送一的武俠話本隨手扔給二徒弟。 拐彎無意間回頭的女修者想。 完全不知道自己傻逼的表情已經暴露內心的想法,蒼敖捂著怦怦亂跳的小心臟,滿臉仰慕地跟著師父。 事都辦好了? 蒼敖思考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師父是問他離家出走的初衷完成沒,頓時蔫頭耷腦。 女修真抽了抽嘴角,恨不得一劍戳死面前蔫了吧唧的免費徒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蠢。 想知道就直接去問。 誒?還在糾結的蒼敖忽然被拎著領子上天,風呼呼吹過臉頰,還有師父干凈清爽的氣息。 倏地落入一臥房,師父劍放在千年靈木制成的桌上,抱臂看著他挑眉,視線轉向房中定身的美婦人。 他不明所以,上一刻還沉浸于身世的迷茫,下一瞬就被師父帶到這里,幽沉的情緒還沒轉過來。 師父,這是做什么? ……一炷香,她都會說真話。 蒼敖本就仗著自己悟性高,腦子轉得快頻頻開嘲諷,氣得大師兄內傷,三師弟跳腳,此刻眼珠一轉就明白了師父的用意。 到底是半大孩子,面對可能知曉真相的人,咽了咽口水,你是我的誰? 師父:…… 美婦人:? 才開口就明白問了個蠢問題,幾百年過去了,一個禿鷲抓走的嬰孩有何印象。 躊躇間師父不耐煩道,三百年前,你們家族天生道體的孩子。 這個提示很明顯了,天生道體萬年難遇,定位還是三百年前。 美婦人濕了眼眶,他是我兒。 蒼敖:?! 師父一臉淡定,不然我為什么帶你找她? 真以為隨隨便便抓鬮啊。 蒼敖就在美婦人嚶嚶哭泣下了解了真相。 他本是天生道體,修仙之路一片光明,本該是族里的天之驕子。 無奈足月后,被查出身帶劇毒,無法修煉。 聽到這他有點沒忍住,卻被師父的視線壓下滿腹疑問,這怎么,還越問疑惑越多呢。 美婦人說到這情緒激動,尖聲叫喊一定是那個賤人害她!宗族秘毒怎么可能輕易獲得!她就是嫉妒自己生了個天生道體的兒子壓她一頭! 不耐煩聽后宅傾軋,師父瞪她一眼自動屏蔽賤人、婊子、sao蹄子等字眼,他也十分無語,想不到看著美艷大方的夫人竟然粗言陋語,想到這是他的母親,臊得在師父面前耳根通紅。 略過哭訴與咒罵,概括總結一下就是天生道體的兒子身懷宗族秘毒,斷絕修仙之路,家族不養廢人,一瞬跌為棄子的嬰孩被禿鷲叼走,不知去向。 他大呼一口氣,設想種種,甚至連師父看中他根骨劫掠收徒都想過。 師父:都說了別看武俠別看武俠非不聽! 好好的天生道體滿腦子仗劍天涯,回去就把他床頭那本書燒了! 悻悻摸摸鼻子,躊躇半天才問,我的毒…… 師父拎著他領子飛檐走壁,淡聲道,你身上的毒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高手! 似乎知道二徒弟在想什么,立馬停下,一把扔進晦暗書房。 后悔帶他體驗武俠拎脖子飛檐走壁的場景了,病再犯了可咋整啊。 師父?蒼敖疑惑。 去,下巴微抬,沖座椅里背光的男人點了點,凡事不可聽一面之詞。 蒼敖懵懂地點點頭,問,他是? 你父親。 指尖在室內劃了一圈,他們? 眼皮掀也不掀,無關人員。 蒼敖:哈? 師父不耐煩,一炷香。 心里一急,頓感時間緊迫,囫圇回憶美婦人說的話,把問題重新整理又問一遍,提出幾點可疑之處。 冷汗劃過后脊,臉白了白,身子搖晃,險些狼狽跌倒。 他所謂的父親說,天生道體本就是用來獻祭的,這是每任家主與長老心知肚明的家族私密。 置之死地而后生。禁書上說的。 毒是面前的陌生男人下的,斷了他仙途的是他,要他命的也是他。 為的不過是恢復宗族榮耀,密室溫養著一具先祖尸首,無數資質上佳的元神滋養,每代出現天生道體或其他絕佳根骨,都會用來獻祭,復活先祖,移植道骨。 他們家族被打壓得怕了。 連上了,一切都連上了。禁書、對他天生道骨的貪婪、詭異的籠子…… 這就是他尋覓的家人,這就是赤裸裸的真相,沾著血,帶著毒。 惶惶然尋覓,糾著師父視線不放。 家主隨口胡謅的一個謊,沒想一語成讖,天生道體真被禿鷲叼走了,手下大能心血耗盡都追不上。 平白被師父撿了個漏。 也不算漏,畢竟他身上帶毒。 眼看二徒弟眼神不對勁,一副壞掉的模樣……噫額,被自己想法惡心得打了個顫。 掐著脖子拎起來,腳懸空,撲騰掙扎間對上冷若冰霜的眸子,渾身血液凍住,窒息撲面而來。 等他快見到天道時終于松手,瞪著布滿血絲的眼,戾氣濃重。 她背手俯視,冷聲道,我的徒兒,豈容他人磋磨。 踹了一腳二徒弟,說,去,滅了他。 蒼敖剛剛生出來的戾氣凝固,一臉呆滯。 怎么,舍不得?師父嗤笑,舍不得也得滅,禍遺蒼生,天道不容。 她就說天道好端端的干嘛催她找二徒弟,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唄,保命符在身,除非天雷劈下來,不然誰也恁不死他,最多不過受點皮rou傷,嗯,可能還是情傷。 原來是叫她出來替(duo)天(guan)行(xian)道(shi)啊。 心念一動,密室燃起業火,燒焦了不該存在的遺骸枯骨,度化萬千無辜生靈,逐漸蔓延到家大業大的宗族。 業火內外交加,圍困住擾亂蒼生秩序的罪人,度化的元靈散發淡藍柔光,飛到身邊親昵地挨蹭,數量龐大,聚集在一起比熊熊燃燒的業火還要耀眼,一團小小的元靈飛到嘴角,唇瓣一涼,靈光渙散,似在告別。 擄掠來的天之驕子。 師父難得耐心回答徒弟的問題,補充到,剛剛消散的是混沌道體,這里的先天道體就有三個。 深深凝視震撼的二徒弟,他們都是失敗品,不然不會大材小用做養料。 那我也是嗎? 沖擊太大,打碎了多年以來依仗的傲骨,他也不過區區四分之一先天道體。 劍柄敲了腦門一下,一半溫一半涼,凌冽的聲線滌蕩塵穢,靈臺清明。 萬事不可走極端。 捂著腦門的少年眼神呆滯,背后灼人的業火竄天而起,燒焦的人影扭曲掙扎,樓閣坍塌,哀嚎遍野,他的心不受煉獄影響,秋水無痕,仿佛身處冰花飄揚的雪原,縈空如霧轉,凝階似花積,驀地裂開一抹傻笑。 似夢初覺,郁氣頓消。 走了。 去哪? 回家。怎么,還想離家出走? 不敢了,回家! 夕陽西下,一長一矮拖曳出兩道細長的影子,背后是血一樣的暗紅業火與泣血晚霞。 天道不憐,業火不熄。 手指蜷了蜷,傷痕累累,心里嘶嘶倒吸涼氣,痛罵道,媽的天道個老賊,又沒真想殺死他,至于劈那么狠嗎? 假裝分割線 縈空如霧轉,凝階似花積?!獏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