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海(四)
紅色海(四)
九六年的春天,姑姑買了一輛紅色夏利。瀚江漲水的時候,她穿了一條黑裙,抹了最艷的口紅,帶韋如娟兜風。 坐在副駕,陽光和汽油的味道一起落在韋如娟的臉上,頭發被吹亂,她伸出手,感覺自己被城市的高樓捕獲。路過一片工地時,姑姑停了下來。韋如娟跟著下車。臨時搭建的泡沫板房里,叔叔站在窗前抽煙。那是本地產的白沙煙,柏長松也抽過幾次。 姑姑徑直朝叔叔走去,抬手勾他的胳膊。韋如娟站在門外,工地上鋼筋水泥堆在一起,吊塔和起重機恍若鐵皮造的怪物,搬水泥的工人帶著安全帽,佝僂著腰緩步往返勞作。 韋如娟想起阿爹。她已經半年沒回家了,離家去市里的那天早上,阿爹給她煮了一碗糖水蛋,放了豆油,又甜又膩,她喝了個精光。 姑姑出來時,口紅淡了許多,她摟著叔叔的腰,頭倚在叔叔肩上,仿佛癱掉了半個身子,水蛇一樣纏著身邊這個男人。 韋如娟低著頭不看他們。她今天穿了最普通的運動服,松松垮垮遮住飽挺的rufang。柏長松??渌龣C靈,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心里明明白白有個譜。就像那一次,她向他提出要求,柏長松應了她,但到最后他也沒進入她的身體。韋如娟當即明了,她要做的只能是承歡胯下,再說些好話,哄著柏長松,也是哄著姑姑。 入夜,他們三人去酒店吃飯,一桌子菜配了兩瓶白酒。姑姑給韋如娟倒了一杯,教她碰杯時杯口要比別人低一些。他們說,項目能過全靠韋如娟這個大功臣,要她挑個禮物。 韋如娟小啄了一口杯里的酒,明明看上去如水一般,入喉卻是嗆人的熱辣,激得她眼淚都出來。她看著金黃花紋的桌布,搖了搖頭,說,不要禮物。 叔叔聞言大笑,他拉起姑姑的手,爽朗地朝她說,你這個侄女有一點頂好,就是不貪心。而后兩人交頸調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韋如娟坐在邊上不去看他們,低頭吃桌上的菜。她想起柏長松,想起平日里看的那些電視劇。劇里的男男女女談起戀愛來總是患得患失,還愛作些至死不渝的承諾。韋如娟不知道,姑姑和叔叔之間是不是愛情,也不知道她和柏長松之間是不是愛情。 她并非時時刻刻都能見到柏長松,起初每個星期見兩次,她在不見他的日子想他,如今一個月里只能見上三四回,她在見不到他的日子里想他。 想什么呢?韋如娟對他了解的并不多,除了知曉他比自己大二十五歲,知曉他是市里的高官,知曉他學識淵博外,她看柏長松仍然如同看一團模糊的煙霧。但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和柏長松待在一起,他給她講古詩,講世界,還帶給她身體上的快樂。她幾乎都要說服自己,那是愛情了。 姑姑顯然是喝至興頭,醉得連路都走不穩。叔叔箍住她的腰,到路邊打了一輛車?;氐阶√?,韋如娟去廚房燒水,從前阿爹喝醉酒,她也是這樣,在土灶上燒鍋開水再兌點糖,喝下去撫慰被酒精摧殘的腸胃。 韋如娟盯著煤氣灶上的藍色火舌出神,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一下掬住她的rufang,指腹還用力地捏了捏。韋如娟身下瞬間涌出一股濕意,她往前俯腰又側身跨了一步,卻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 她被摟住了腰,叔叔湊到她的耳邊,吮吸她的耳垂。韋如娟一下子哭出聲來,懇求他不要這樣做?;貞膮s只有叔叔不斷的喘息。他急切地說,小如,乖乖,讓叔叔親一親,疼一疼。 韋如娟用盡力氣掙扎仍舊逃不出他雙臂的桎梏。她被抱到客廳的沙發上,叔叔扯了領帶想要綁住她的手。就是那樣一個瞬間,韋如娟想起柏長松,想起第一次在酒店的床上,他溫柔細致地舔她的yinchun,她流了很多水,愉悅地好像下一秒是世界末日也無所謂。而不像此刻,被掐住了脖子,窒息的絕望讓她害怕。 韋如娟逃出來的時候,手上沾了些血。她拿煙灰缸敲了叔叔的腦袋。而后身上的人暈了過去,韋如娟確認了他還有呼吸才蹣跚地走出那間屋子。偌大的城市,夜里也有綿延不盡的燈光,她走在路上,偶爾有呼嘯而過的汽車。但終究是夜深了,闃寂無人的街道上,韋如娟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 她走到那間套房,脫掉自己的運動裝,沒有胸罩,也沒有內褲。幾十分鐘前的那場搏斗耗費她太多力氣了,現在她只想蜷進被窩,在洗衣粉的香氣里找幾分柏長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