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5日

    、落井下石

    兩年后。

    沈毅和江淑影面對面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兩個人都是愁眉不展。

    家中大得像一堵墻的ＬＥＤ顯示屏上正在播報著最新新聞：「本臺訊：近期大華國反腐工作持續落實中。做為華海市政法界要員的傅氏家族日前對軍政界著手調查，不少軍政要員的勢力紛紛落網。華海市國資委主席秦子華先生也在本次調查對象中……」

    沈毅一把摁滅了電視，說：「最近整個華海市風起云涌，各方勢力伺機待發。在反腐大潮中被拉下馬的空缺，勢必有人要頂替上去?！?/br>
    江淑影說：「沈毅，如今這個時候，傅家勢力大增，你還是小心為是?！?/br>
    沈毅安慰嬌妻道：「沒事，這事我自有應對的法子?！?/br>
    江淑影說：「兩年前，我就已經提醒你，要小心秦子華這個人?，F在果然不出我所料，開始被傅家調查。你該怎么辦？」

    沈毅說：「秦子華這個人我還不清楚嗎？我從小跟他青梅竹馬，雖然喜歡占一些小便宜，但絕對不會是巨貪。你放心好了！」

    江淑影說：「在這風口浪尖上，他的那些小便宜，很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沈毅說：「這事我也勸過他很多次了，他最近已經收斂了許多了?！?/br>
    江淑影不無憂愁地說：「恐怕……他的那些舊賬，會很快被人翻出來的?！?/br>
    沈毅點起了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說：「淑影，我有件事要和你商議一下?！?/br>
    江淑影「嗯」

    了一聲，抬頭望著丈夫。

    沈毅吐出一口云霧，把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他說：「說實話，現在華海市的形勢，我也有些捉摸不透，為了以防萬一。我想……我想把子澈送到國外去讀書?！?/br>
    江淑影沒有作聲，不置可否。

    沈毅感到很驚奇，繼續問道：「你難道沒有任何話要說嗎？」

    江淑影說：「這事你安排就好了。只是……這事還需要謹慎和保密。如果被傅家的人事先得到了消息，恐怕子澈會走不成?！?/br>
    沈毅很是意外，沒想到妻子竟會同意他的要求。

    事實上，江淑影也很無奈。

    華海市如今的局勢，她當然也是心知肚明。

    在這次的大浪中，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沈家安然度過。

    沈毅的想法，當然也是出于對兒子的保護。

    雖然江淑影很舍不得自己的這個掌上明珠，可是也不得不同意下來。

    沈毅點點頭說：「你放心，這事我會妥善處理的?！?/br>
    江淑影端起桌上的紅酒杯，細細地啜了一口，隱隱地感覺到有些不安。

    與此同時，許強駕著他的寶馬，穩穩地駛進了紀委的大院。

    正在接受調查的秦子華正被關押在紀委的滯留室內。

    許強緩緩地將車停好，從車上下來，春風得意，邁步進了辦公大樓。

    兩年前在和沈家的斗爭中落敗，讓他一直耿耿于懷，現在終于有機會可以再和沈家一較高低，讓他志得意滿。

    「強哥！」

    前來迎接他的是一個長得油膩膩的中年男人，梳著倒背頭，光亮的臉上幾乎隨時可以掐住油脂來，「秦子華已經在接見室等著你了?！?/br>
    中年男人不僅是傅家的人，還是傅老的弟子。

    如今由于大華國反貪運動如火如荼，也讓低迷的傅家一下子掌控了全國要員的生殺大權，如日中天。

    中年男人遞給許強一只裝得鼓鼓的公文包，說：「都在里面了！」

    許強接過公文包，點點頭，沒有說話，跟著那中年男人進了大樓。

    紀委的大樓一塵不染，就像紀委本身一樣。

    但是在里頭辦公的人，要么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要么是像中年男人那樣，一副油膩的模樣，令人時而感到厭惡，時而感到恐懼。

    滴！中年男人用門禁卡刷開了一層鐵門，將許強引進了其中。

    進了鐵門，是一條長長的走道，走道兩側有許多小房間，房間門口的牌子，清一色的都是訊問室。

    唯有走道盡頭，是一個大辦公室，工作人員和訊問員都在那個辦公室里上班。

    「強哥，這邊！」

    許強和傅家的關系密切，因此身為傅家弟子的中年男人，對許強很是客氣。

    他把許強引到其中一間訊問室里，摸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了門，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許強走進訊問室，室內中央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左右各釘著一副手銬。

    秦子華就坐在桌子后面，但是他的雙手依然是自由的，正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秦子華是一個看上去很干凈的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雖然下巴上已經長得了泛著青光的胡茬，但他整個人依然給觀者一種舒服的感覺。

    中年男人見許強進了屋子，打著招呼笑道：「強哥，你們慢聊！」

    說著，就把門帶上了。

    許強拉開秦子華對面的那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裝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將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一旁。

    秦子華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的眼睛里雖然波瀾不驚，但臉色卻蒼白無比。

    「秦子華？」

    許強裝模作樣地問道。

    秦子華點點頭，說：「我是！」

    「你知道我是誰嗎？」

    許強又問。

    秦子華忽然撲哧一笑，說：「華海市鼎鼎大名的公安局局長，我怎么會不認識？」

    許強說：「那就好。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就不拐彎抹角了?！?/br>
    秦子華抬起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您說！」

    許強說：「你應該知道我和沈家的過節吧？」

    秦子華說：「當然。兩年前，要不是那樁強jian案和綁架未遂，恐怕現在國資委主席的位置，是許局長您的?！?/br>
    許強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說：「秦主席，你過謙了。即使我不退出競選，勝負也是猶未可知的?！?/br>
    秦子華笑笑，低下了頭。

    許強說得沒錯，如果不是沈毅暗中相助，指使江淑影逼迫許強放棄競選，現在他能不能坐上這個位置，實屬難料。

    許強把剛剛丟到一邊的公文包移到自己面前，拉開皮包的拉鏈，從里面拿出厚厚的一迭文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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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翻開文件的第一頁，念道：「２０１６年月，華海市第一建筑在市郊華海灣地皮競拍勝出。事成之后，該項目王總將新建樓盤的一套公寓劃到你的名下?！?/br>
    念完，許強又抬起頭望著秦子華，「可有此事？」

    秦子華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了，但還勉強笑了笑，說：「許局長，這事不該有你管吧？」

    許強點點頭，又翻閱到下一份文件：「大華鐵路建設局在２０１７年３月份的時候，修建華海段鐵路。在征用土地資源時，建設局支出宴請費五千多萬，另外還有一千多萬下落不明，想必秦主席可以告訴我答案吧？」

    秦子華的身子晃了晃，但還是面帶微笑，沒有作聲。

    許強把文件又往后翻了翻，其中列著一張張各大國有企業的賬單和國資委的資金記錄，偶爾還夾著幾張照片。

    他沒有再往下念，卻越翻臉上的笑意越明顯。

    末了，他重新將這截合上，推到秦子華的面前，說：「你看看，這里面記錄的東西，是否屬實？」

    秦子華抬起手，隨意地翻看了幾下，目光所及之處，無不觸目驚心。

    但他似乎早已作好了心理準備，很快將文件還給了許強，問：「許局長，你給我看這些東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許強說：「這里的文件如果一旦呈交到國家紀檢委，你可能面臨十年的牢獄之災?！?/br>
    秦子華笑笑。

    大華國是個很奇怪的國度。

    隨著經濟高速發展，從全國各地乃至全世界的資金紛紛往華海市涌來，只要身上有個一官半職的人，過手的資金，總會沾上許多油水。

    相對于其他人來說，身為國資委主席的秦子華，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他自己也不相信，此時坐在他對面的許強，難道就真的兩袖清風？但是國有國法，現在既然紀委調查到了他的頭上，他只能認栽。

    許強說：「秦子華，你還年輕，將來必然有大好前程。這件事只要我打個招呼，就能讓你全身而退，繼續當你的國資委主席?！?/br>
    秦子華說：「許局長，你如此幫我，必定是想讓我做什么吧？許局長不用再賣關子了，但說無妨。只要秦某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全力以赴?！?/br>
    許強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走到秦子華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到時候開庭的時候，只要你在法庭上指證沈毅向你行賄，我現在就可能保證你無罪開釋……」

    秦子華忽然抬起眼，說：「許局長，我和沈毅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要是有事找我幫忙，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須向我行賄？」

    許強拍了拍秦子華的肩膀說：「法不容情，你們私下之間的交情，當然是不會作為呈堂證供的。只要你照著我說的辦，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回家?！?/br>
    秦子華說：「許局長，你想多了。你要是出賣沈毅？雖然我秦子華不是什么圣人，但這種事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你要關我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哪怕讓我牢底坐穿，我也不會做對不起沈毅一家的事來?！?/br>
    許強說：「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秦子華說：「其實許局長大可不必cao這份心，沈毅的為人，我是知道的。他向來行事光明磊落，從不干這些偷雞摸狗的事。你或許可以在我身上找到這么多污點，但是在他的身上，我敢保證，你連一條都找不到?！?/br>
    秦子華說著，又嘆了口氣，說，「并非是我不想被開釋，實在是他無懈可擊，恕我無能為力！」

    秦子華婉轉地拒絕了許強。

    許強的臉頓時變得鐵青，兇相畢露：「秦子華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秦子華說：「許局長，你要是有這份心，還不如好好管管華海市的治安。前幾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今年的犯罪率又上升了，城市居民的安全感正在下滑……」

    「哼！」

    許強憤而提起皮包，將桌子上的那堆公文拼命地塞進包里，說，「秦子華，我既然能搜羅到這些證據，當然也能將你置于死地。這些文件一旦呈交到國紀委，你就等著坐牢吧！」

    說著，走到鐵門邊，按響了裝在鐵門旁的門鈴。

    不一會兒，那個油膩的中年男人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將門打開。

    許強把那個公文包交給中年男人，說：「按正常流程處理！」

    一般說按正常流程處理的，往往都是不留情面了。

    中年男人點點頭，馬上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進來幾名法警，沖進訊問室，一左一右按住了秦子華的雙手，咔擦一下，一副手銬銬在了他的手上。

    秦子華像個木頭人一般，連無表情，被兩名法警架了起來，提出了訊問室。

    等到秦子華走遠，中年男人說：「靜姐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搜羅到了秦子華這么多犯罪證據……」

    他口中的靜姐，正是許強的表姐譚靜。

    譚靜一直以來都是幕后指使者，現在親自搜羅秦子華的貪污證據，想來勢必要在華海市搞出一番巨大的動靜來。

    許強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徑直走了出去。

    那個中年男人趕緊將他送到門口，揮手告別。

    許強走進紀委的院子，院子里正是春花綻放，花團錦簇。

    但是他的心里卻一點也不開心不起來，和剛才進去的時候，截然不同。

    許強坐進車子，摸出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喂？靜姐？」

    「怎么樣？」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甜美的聲音，但不知為何，這聲音雖然甜美，卻總有些令人感到陰森森的。

    「秦子華那小子不肯配合？」

    許強說。

    「是嗎？」

    譚靜顯得有些吃驚，「看來，我是小看了這個國資委主席了！」

    「那現在怎么辦？秦子華如果不肯配合，我們怎么扳得倒沈家？」

    許強有些焦急地問。

    譚靜說：「想要讓秦子華配合你，也不是不好辦。只是……還要仰仗你這位大局長的幫忙！」

    「哎喲！靜姐，你就不要賣關子了，你倒是說呀！」

    許強本來就是自己的事，自己怎么會不幫自己的呢？「秦子華不是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嗎？」

    譚靜顯得十分平靜地說，「我想，如果她的女兒忽然失蹤了，他一定不會安心坐牢了……」

    許強急忙掛了電話，又撥通了另一串號碼。

    這串號碼在他的手機上顯示為蛟龍會。

    「喂？強哥？」

    電話很快被接起，一個聽上去很是兇惡，但語調又極為客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有事要你們幫忙……」

    許強說。

    「強哥，你說！」

    許強沒有直接說出來，反而開始教訓起對方：「這一次，如果你們再把事情辦砸了，我想在華海市留著你們也沒有什么用了！」

    「強哥，這一次，保證不會出岔子了！」

    對方說。

    「好！我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我要秦子華的妻子和女兒，明天一早出現在我面前……」

    許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