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克洛伊在伊安家過了夜。不知什幺時候她醒了過來。

    她意識到身邊的伊安，他的手臂正搭在她的腰上。

    她小心翼翼地試圖移開他的手臂，而他抱得更緊。

    她怕弄醒他，就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在黑暗里睜著眼睛，試圖端詳他的臉。

    他溫熱的鼻息一下下噴在她的臉上，弄得她癢癢的。他仿佛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澳阆氤梦也蛔⒁馀艿魡?？”他溫情地嘟囔著，仍舊合著眼，卻一邊重新摟緊了她。

    等他們起來時，就已經接近中午了。

    外面早已日出云散，海水蔚藍閃爍。但窗子朝西，陽光一時進不來，屋子就還飄蕩著幾分寒氣。

    伊安又將暖氣打開。簡單地吃了東西，他們就坐在窗子邊上，邊往外望著風景，邊閑聊著。

    俄而，伊安的目光落在克洛伊身上，出神地望著。

    “克洛伊，”他猶豫著，“我很想畫你，把你永遠留在記憶里?！愀@個背景，非常美妙?！?/br>
    她扭過頭，表情忽然有些冷漠?！澳愀信d趣的，難道只是我的身體？”

    伊安吃了一驚?！爱斎徊皇?，你當然知道?！墒?，我是個藝術家，無法對你身體的美視而不見。對我來說，你的靈魂跟你的身體就是一體?！?/br>
    “可我不想知道身體的美?！易约壕蛷膩頉]關心過?！彼鋈皇志趩?，說：“你是不是眼里只有身體的美？——是不是——很多女孩子都這樣做過你的模特？”

    伊安的臉變得慘白，冰冷。

    “假如你在懷疑我輕易跟人上床的話，你就大錯特錯了。你既冤枉了我，也作踐了你自己?！彼酒?，走向她?！澳闫鋵嵤呛ε履阕约旱挠?，是嗎？——害怕承認我們竟然真的一見鐘情？你在故意歪曲我們的愛，想借機貶低它，否決它，是不是？”

    她仰頭看他。

    他走到她跟前，從上面擼下她套著的那件白棉衫。那是昨晚他借給她當睡衣用的，套在她嬌小的身體上顯得肥肥大大。

    克洛伊挑戰般地盯著他看，卻似乎毫無抵抗。

    他俯身下去，親吻著她，她的眼睛，嘴巴，脖頸，胸脯。

    她忽然掙扎著，坐起來，阻止了他。

    “伊安，我得走了?！?/br>
    “為什幺？”

    “我確實害怕。我不知道我在做什幺?！彼f完，眼里飄過一絲絕望。

    伊安臉上困惑，失望而又痛苦?！拔覑勰?，想要你，雖然我落魄卑微，不足掛齒?！@是很大的奢望，我知道?！?/br>
    克洛伊嘴唇蠕動一下，想說她從來沒想到過他的貧寒，他的漂泊，卻一時什幺也說不出。

    俄而，她才說：“伊安，這幾天，我的腦子好像死掉了。我好像死了，又好像活了。一切都不一樣了?！蚁胛艺兂梢粋€陌生的我?！彼D頓，又說：“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好像在從懸崖邊起飛，自由快樂，又無著無落，隨時都將一頭扎進深淵，萬復不劫，而一切都由不得我——你和我，都瘋了?！?/br>
    “讓我走吧?！彼f著，心里充滿不可名狀的痛苦。

    “那過會兒我去旅店看你?！?/br>
    克洛伊搖搖頭，“不了，伊安。我想一個人靜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