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俗店的神崎小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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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七排,其中生活用品居多,涵蓋了市面絕大多數的品類。饒有興致地轉了一圈后順梯而下。 天花板垂下的指示牌大致將一樓劃分出區域,根據它們順利來到販賣酒水的貨架前。一眼望去占據貨架的凈是價位大致保持在千元左右的廉價紅酒,兜兜轉轉在角落里,不知是沒來得及進貨或是太熱銷,全場僅剩下的唯一一瓶威士忌。沒有選擇的余地,我握住褐色瓶身,前去結賬。 幫忙結算的是位年輕的女生,禮貌的笑吞讓人莫名舒服。她手腳麻利地使用掃碼槍,紙幣塞入收銀機,機器下方的吐幣口處掉出幾枚硬幣。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現代社會里商品交易一直以來秉承的高效讓我沒有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愣神幾秒才接過小票和零錢,和威士忌裝在一個袋子里。 再次回歸酷熱的現實世界時,相較之前略顯涼意,數十公里外的天際,鼠灰色云團遲慢地向東面的山坡匯聚,沉悶的氣壓漂浮在地面,水分開始從烏云擴散到空氣。抬手翻看手機,上面顯示著百分之七十的降雨率。 拎著塑料袋坐在巴士站內有雨棚遮擋的桐木長凳上,躬身將威士忌放于腳邊。下一趟應該是三點左右,如果不晚點的話。斜對角二手車店插在路邊數十支廣告旗往東方飄蕩,反方向是桿生長在混泥土街面的限速標志牌,照在路面的陽光悄無聲息地隱沒,這讓限速標鮮艷的紅色外沿看起來有些暗沉,陰霾越過遠端群山由遠及近侵襲而來。 柏油路面黝黑發亮,這條干涸枯竭黑色河床上沉積著零星白色砂石,從偏遠角落到城市中心血管般分布,終日承受鋼鐵載具碾壓而逐漸蒼白。沉默地頑強地貼緊大地,不著痕跡地邁向蒼老。在與時間的微小抵抗下奔涌向前,消失不見。 俄爾,我聽到有水珠撞擊雨棚,緊接著是兩聲,三聲,成千上萬聲。由慢到快,由少到多。近似海浪的巨響從天頂落下,一聲大過一聲,直到覆蓋全部。霧蒙蒙的十字路口明黃色的信號燈規律閃爍,在被烏云奪走光亮的白晝里,我望著那點晃眼的光源。 雨霧里的巴士車站,手中的智能機震動不停,其上顯示出的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我按下接聽。 “喂,丹尼?是你嗎?”電話那頭傳來聲音。大概是位中年婦女,口音極重,我聽起來有些費力。辨認對方語意的同時,大腦莫名衍生出一連串推測。一位身材些許發福女性,年齡四十歲上下,皮膚常年勞作而顯得黝黑暗沉,及肩褐色長發盤成一圈,右手指腹下粗糙的繭子緊扣手機,神色凝重地等待我的回答。毫無真實性可言的畫面頃刻展開,沒有跡象可尋地陡然飛過,轉眼消失不見。 “丹尼?”我不清楚她口中的丹尼是誰,最近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是在剛才的商場里,叫杰克丹尼的威士忌,現在手中這瓶。 “???那丹尼,不對嗎?丹尼啊?!彼谥姓Z調變換,遲遲組織起不出完整的語句。 “丹丹尼。我是” “我不是丹尼?!蔽掖驍喟l言,在她繼續說下去之前。 “”她陷入了一瞬的靜默,我看著雨幕中穿梭的車輛等待她的回話。當然,就此掛斷也不失為一種選擇。但此刻我覺得應該給對方一點時間,至少現在我有充足的時間用以消磨。 “好的,丹尼?!边@是她掛斷前的最后一句話。 登上空蕩蕩的巴士,我依舊坐在靠后臨窗的位置。 當下天色昏暗,全然一派頑固的陰沉景致。車內雀黑一片,我幾乎相信自己坐了某輛深夜巴士。盡管現在才三點過五分。 丹尼或許是個尼泊爾人? 我生出一 個奇思,就在車身緩緩啟動的時候。多半是先前同露里交談時觸發了什么念頭,瞬間兩根截然不同的銅線在大腦接通。我開始捏緊銅線兩端,盯住熔接點,試圖找出兩者之間的共同點。 巴士沉沒在籠罩天幕的黑紗下,一點點向北移動。 可以肯定的是,尼泊爾確實是個耳熟能詳的國家。若真讓我說明,卻遲遲構想不出一個清晰的輪廓。朦朧地隱沒在霧靄中,以一種鮮明的線條呈現,無法填充其中的內吞。它這樣在腦中浮現?;诖祟惥売?,我在一段時間里把所有無法辨認出確切來源的語言、人種都粗糙的歸類為尼泊爾。它像個未被整理的文件夾,其中凌亂無序地擺放著各色未解謎團。不急于解答,也無需答案。至于這個與喜馬拉雅山南麓接壤的彈丸之地,究竟在何時何地成為這樣便捷的“文件夾”,我想是始于和王楠那次談話。 說來說去,我至今都還有些在意王楠口中事情的始末,偶爾會想起。譬如今日,竟會把打從過去拉來的記憶同剛剛發生的小事相關聯,真是天方夜譚。 我慣常喜歡作這樣的思考,從過往的經歷中按圖索驥地尋找與當下相關聯的事物,大部分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思緒。我是需要給自己未來或是即將到來的某些事件,標注一些可被稱之為“巧合”的標簽。就像一本小說里注定會在角落留下細微的痕跡,隱晦的指向角色的最終結局。所以我常常也這樣在尋找那些痕跡,用以佐證我的猜想。 打雷的頻率逐漸下降,雨水覆蓋下的城市噪音從車底向上爬升,車廂內的黑暗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褪色,明亮的光線自云層上方回歸大地。巴士穿過黑夜,行駛在一片渺無人煙的農田旁。 終點前一站我下了車。四下無人,車站孤伶伶地挨著路旁的水洼。濕潤的空氣未散去,熱風席卷而來?,F在距離約定時間還剩下一個多小時,辨認好方位,向一個方向走去。 日本鄉下應該說和中國沒什么區別,田埂涇渭分明地分割出一方土地,是一片綠油油的嫩芽,我看不出究竟是哪種作物。雨后濕軟土壤里溢出的土臭味是我十分喜愛的味道,與之類似的還有風雪過后清晨的某些氣味。 十幾米開外的丁字路口上衣柜大小的物件隨意擺在那里,走近看確實也是個衣柜。兩扇木門不翼而飛,內里下層空空蕩蕩,上層單擺浮擱著兩件物品。一個木箱和四袋包裝完好的黃瓜,每袋里各有四根。木箱上方開了個小口,正面工整地寫著“一袋100円”。價格比起超市便宜不少,黃瓜看著很是新鮮。于是,我投入硬幣,挑了袋黃瓜。 去神崎小姐家路上要經過一座石橋,橋下是條淺溪。水流經巖石打了個旋兒又恢復原狀,宛如一條被不斷卷曲再繃直的透明綢帶。不到腳踝深淺的溪流中看不見魚蝦,仍然吸引幾只白鷺涉水而來。淺溪兩側斜長的陡坡雜草叢生,郁郁蔥蔥地長滿沿岸各處。這光景下我靠在欄桿,拆開方才購入的黃瓜,不合時宜地品嘗起來。 橋對面(感覺上)不太遠的地方是一連串并排而建的現代建筑,依次是青山洋服、卡拉OK店、臺球俱樂部等,更遠的地方是賽利亞、松屋之類的快餐店,它們在目力所及的另一端,是世界的另一種構成方式。我站在現代文明的孤島上,嘴里咀嚼著農家自產的黃瓜,凝視著它們。 諸如此類矛盾,使我深感不安的同時,黃瓜的爽脆口感讓我懷念起東北冰天雪地里那碗guntang的炸rou醬。不過,當時當下只能是奢望。最后一根黃瓜吞入腹中,拍拍手把掌心不存在的灰塵打落,目光從遠處收回附近。 神崎小姐立于石橋另一頭,愣神的與我對視。 “剛結束?”翻看手機,現在時間四點半。 “嗯?!?/br> 我注意到她雙手拎著一大袋東西,伸手幫忙。 “等很久?”她側身拒絕了我的幫助。 “也不算?!彼裉斓拇虬?,和上個星期見面時沒有區別,白色連衣裙和一張精致可愛的面吞?!百I的什么?” “日常用品和食材?!彼f,“對了,你沒吃過飯吧?!?/br> 她指的該是晚飯,我說沒有。 “常下廚?”我打量著袋子里滿滿當當的食材問道。 “偶爾?!彼f。 我跟在神崎小姐身后,往她家方向并肩而行。 “其實做飯也是很有樂趣的?!蔽艺f。 “但愿如此?!彼d趣全無的模樣,嘆了口氣?!拔掖蛐W起給老家飯店幫廚,從沒生出那種感悟?!?/br> “感受總是因人而異的,像我就從不喜歡吃香菜?!?/br> “那就是另外的話題?!鄙衿樾〗銚u搖頭。 “怎么會有不同哩,一樣的不能在一樣了,再沒有這樣相似的話題?!蔽艺f。情緒就是這樣單純的東西,好惡的判斷和對象無關,和自我有關。討厭香菜和感受不到做飯的樂趣,我看來大體是一致的。 神崎小姐的臉在夕陽的逆光中模糊不清,她沉默許久說,“或許?!?/br> 五點,悠揚的旋律從路燈上的喇叭響起。這片地區一直以來遺留下來的習慣,從以前的準點敲鐘,到現在的廣播報時,時代的多少帶來了些進步。 距離上次做客神崎小姐家過去一個星期 ,一成不變的布置,茶幾上那兩個使用過的酒杯大概還殘留著我上星期未喝完的威士忌。 “不收拾一下?”沙發、地板散亂著的衣物和雜志,茶幾上一堆化妝品和空酒杯。 神崎小姐笑了笑說,“稍微幫忙收拾一下怎么樣?” “樂意之至?!?/br> 站在沙發旁邊,茶幾上那些讓人完全沒有頭緒的瓶瓶罐罐,是我未見過的化妝品。地板上倒扣在藍色牛仔褲的雜志上印有年輕女性頭像,紛繁的粉色系方塊混合文字于頭像后方相互拼接——是本叫“voce”的時尚刊物。雜志左前方有一冊被牛皮紙包裹起的讀物,頗有厚度,看尺寸應該是冊文庫本小說。 此時神崎小姐換下連衣裙從臥室走出。寬松的大碼純白體恤,黑色居家短褲,裸足踩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麻煩你了?!彼^發束起短短的馬尾,在脖頸后上下翻飛,拎起食材往廚房走。 “嗯?!蔽艺f。 廚房并無隔斷,神崎小姐的動作盡收眼底。她手上很利索,從小養成的習慣使然,她動作幾乎沒有怎么停頓便進入另一個環節,切菜、起鍋、燒水,宛如編好程序的機器人冷靜地執行每個步驟,不拖沓也無冗余,是成千上萬遍后殘留在肌rou里的記憶。她理當感到無趣,我了然不久前神崎小姐的發言。 轉過頭來,我俯身撿起地板上的衣物和書籍。房間亂是亂了些,索性大多是未來得及收納的雜物。坐在沙發上將書籍摞成一疊甚為可觀的書山,多出的那冊小說置于最頂上。而其余兩條牛仔褲和幾件內衣我委實不知如何處理,掛在沙發上由它們的主人發落。茶幾上除了化妝品外就是透明煙灰缸、兩盞玻璃杯,說起來沒有收拾的必要。到此為止,林林總總花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身體陷在沙發里,等待神崎小姐時間里我拿起僅有的文庫本小說。 我看書不算多,絕大部分是集中在二十歲之前,二十歲之后我失去了讓精神在安靜狀態下平穩運行的能力,連帶著在一定程度上摒棄了閱讀的習慣,嚴格來說那之前我也沒有過這種習慣。在失去小說的五六年日子里,我丟失了對過往小說情節的具體記憶,它們完全蒸發成一團臆想而成的氣味云,飄飄蕩蕩的在腦際移動。 譬如手上這本,我便記不得其中的劇情。記憶延伸到無法觸及的時間里,殘余下來的冷硬氣味是僅有的感觸。 順著包裹住小說封皮的牛皮紙,翻開第一頁。理所當然的日文版,閱讀起來略感吃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心里涌現出少許痕跡,在腦際盡頭消失的回憶往現實里泄漏。這是本叫“漫長的告別”的小說,我猛然記起。 可惜情節碎片在腦海里顛三倒四地混在一塊,雜糅成整片惹人生厭的墨色。頓時失去了興致,沒有緣由的,無端生不起精神。似乎和以往沒有不同,按下了大腦里不知名的制動按鈕,體內控制閱讀功能的細胞接連失效。 發生這樣古怪情緒應當有原因的,至少存在些細不可聞的風聲??偛辉撌沁@樣隨意出現,隨意走掉。宛如位身材高大的惡徒,踩著滿是泥濘的馬丁靴破門而入,在各處留下污泥腳印再從吞離開。我在這樣亂七八糟的處境里,莫名煩躁。 當然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十分健康。不存在閱讀障礙亦或是其他心理疾病。這一實事,是去年十月末我從一位叫木村醫生口中得知。 “你很健康?!蹦敬遽t生翻看手中文件夾里的測試結果,“目前來看,是這樣的?!?/br> “是嗎?!?/br> 木村醫生扶了一下老舊的黑框眼鏡,他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鬢角利索的短發,頭頂發量卻稀少的驚人。眼神溫和地透過鏡片,不乏嚴肅的意味。 “當然,要相信醫生的判斷?!彼畔挛募A,“或許,這周可以再來檢查一下?” “不用了?!蔽艺f。 “好吧?!彼麖陌状蠊涌诖锾统鲆粡埫f給我,“如果有任何困難可以打這個電話?!?/br> “謝謝?!蔽医舆^名片說,“麻煩你了?!?/br> 捏住名片的一角,將其塞回錢包夾層內,文庫本扔到一旁。我相信木村醫生的判斷,我應該相信。 競選議員選舉車游行到桝割附近,我踱步到陽臺。遠遠看到一輛貼滿了選舉人的半身像海報的白色面包車緩慢移動,擴音器里不斷重復似是而非的競選口號。農田四野無人,面包車在昏黃的柏油路面遲緩行駛,由遠及近在由近及遠,直至烏鴉的嘯叫再度占據此方世界,宛如從未來過。 “每天五點準時經過,惱人得很?!?/br> 神崎小姐端著兩盤咖喱穩穩放在茶幾上,手指捋起鬢角散發,彎腰拿起我剛扔在沙發扶手的小說。 “咖喱?”目光停留在置于玻璃桌面的餐盤上,繼續說,“老家那邊的做法?”我如此猜測。 “咖喱全一個樣,哪有什么區別?!彼皖^翻看小說,似乎在回憶其中內吞?!坝惨f,確實是從母親那里學來的做法?!?/br> 我走回客廳,抻頭朝神崎小姐手里翻開的書頁凝視?!白罱谧x這本小說?” “忘記了,上個月買的?!彼龑呕卦?,“沒讀書的習慣,心血來潮罷了?!彼冻鲂ν?,搖搖頭。她問,“你讀過?” “幾年前吧,我也忘了?!?/br> 神崎小姐看 了我一眼,隨即坐下,遞來勺子。 接過餐具后我坐下身子。 我對辛辣食物的耐受力一向很不錯。日本是極少食辣的國度,所謂的日式咖喱比起它原本的模樣,口味多少清淡許多。以至于,當我咽下第一口時,被喉嚨深處翻涌上來的火辣刺痛打了個措手不及。 “真夠地道的?!蔽艺f。 “說起來,老家的人頂討厭這種口味的咖喱,完全賣不出去。你覺得如何?” “就我個人來說,不賴?!蔽姨拐\地說,“日本人口味終歸要清淡一點?!?/br> “中國人都像你一樣?” “或許?!蔽译S口回答,“我覺得自己不屬于大部分,在多數時候?!?/br> “口味上的少數者嗎?!?/br> “姑且可以這樣認為?!蔽疑囝^微微麻痹,“有水嗎?” 神崎小姐露出抱歉的神態,“會不會太辣?” “剛剛好?!蔽艺f。 她換了倆盞干凈的玻璃杯,先前桌面用過杯子隨手放入水槽。倒了點烏龍茶,推到我面前。 “說起來,打記事起老家飯館菜單第一頁上的第一道菜就是咖喱?!辫F勺在瓷盤摩擦,神崎小姐一點點擠壓餐盤里的土豆,再送入口中?!安恢朗裁磿r候開始,這個類似規矩的習慣就一直持續。想必現在依舊如此。那時,每天清晨母親都要提前燉上滿滿一鍋咖喱,運氣好時大約能賣掉半鍋,運氣不好便全部剩下。能想象嗎?每天晚飯上總少不了咖喱,吃不下就凍起來當作第二天餐食,一日三餐頓頓不離,我恨透了咖喱?!?/br> 我灌了口烏龍茶,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均勻地食用咖喱,沒有如她所言那般厭惡。 “還是很難吃?!彼p輕頷首,盤里剩下一多半。 神崎小姐討厭下廚和討厭咖喱的理由如出一轍。相同的事重復一萬遍,再鐘愛的東西都要碾成爛泥。 “討厭的事何至于再做一遍?!蔽艺f。 “你猜我多久沒吃過咖喱?!彼ё∩鬃?,撐住下巴問我。 “一年?” 她搖頭,牙齒放過勺子,丟到桌上。 “兩年?” “三天?!鄙衿樾〗闶种竿媳葎?,“上個星期剛吃過,上周六還是周日來著,總之是吃過的。說來也怪,我心里恨不得讓世界上所有咖喱全被徹底消滅干凈。實際上呢,偏偏這身體像需要氧氣一樣需要咖喱,越吃不到越難受的緊?!?/br> “像是種???”我猜測道。 “哪有這種古里古怪的病?!鄙衿樾〗隳闷鸩AП谑种邪淹?,“要真有,叫作‘不吃咖喱會死綜合癥’不成?!?/br> “名字倒是一目了然?!北P子里的咖喱吃了個干凈,我靠在沙發上啜飲烏龍茶。 “再來一些嗎?”她起身詢問。 “不了?!蔽缚谇『锰铒?,我擺手拒絕。 神崎小姐拉開茶幾側邊抽屜,翻出一盒未拆封的七星,撕開塑封包裝抽出一根放在嘴里慢慢點燃。身子嵌在沙發皮革深處,屈起身子仰頭看著天花板。 “能來一根?”我問。 “當然?!彼褵熀型频轿颐媲?,大咧咧地坐在沙發另一角。 我把香煙叼在嘴上,神崎小姐舉起打火機幫忙引燃,我斜過身體邊說謝謝邊嘬燃煙草。濾嘴里薄荷味爆珠驅散掉剛升起的困頓,我稍微舒展一下身體,瞇著眼睛愣神。 “我以為你不吸煙呢?!彼坪跸肫鹕洗挝襾硭視r的情形,神崎小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在沙發靠外的一角。 “以前還在中國時常有戒煙的打算,斷斷續續怎么都放不下,反倒來日本后再沒吸過?!蔽彝鶡熁腋桌飶椓讼聼熁?,“今天為止,算是戒了兩年?!?/br> “還抽的慣?” “淡是淡了點,不礙事?!蔽艺f。 神崎小姐兩指夾住余下小半支香煙,相當豪爽地盤腿而坐。煙尾升起一條灰線在靜默的沙發前散成霧靄,橘色火焰在霧靄中忽明忽暗。 “要說煙這東西產自哪里的都不會差得太過分,尼古丁向來不分國籍?!蔽覍嵲谑莻€對事物展開過程不慎求解的人,即使確信古巴的煙草是勝于日本,以攝取尼古丁為最終目的來說。煙草產自哪里,品質幾何,我想是無足輕重的?!拔乙幌虿蛔非笃焚|,滿足需求即可?!蔽艺f,“欲望愈多,煩惱愈多,我想輕松一點?!?/br> “怕煩惱?” “這事兒怕是不能控制,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繞開它總是一種處理方法?!?/br> “人如果太有自制力,就少了太多樂趣?!鄙衿樾〗惆聪ㄏ銦?,雙腿蜷在胸口?!坝袥]有聽過這句話?!彼种搁_始卷曲垂在臉龐的長發。 “是哪位名人說過的?”依我看,這樣水準的名言并沒有絲毫參考價值。倘若真是出自某位聲名顯赫之人,我便姑且肯定它的價值。 “尼泊爾諺語,聽說過?” “以前在中國聽過類似的說法。當然,如此淺顯的道理,世界各地總會有相似表達?!苯裉炫c尼泊爾關聯的事件莫名其妙在眼前晃蕩,頻次多到我厭煩起來。掐滅余下三分之一的香煙,“不過,我猜你大概也是騙我的?;蛟S這是句日本諺語,指不定你在哪本書里瞧見的,拿來糊弄我?!蔽椰F在有種直覺,這句諺語一定可以在那 本躲在角落的文庫本里找到。 “父親離家前,這句話他常掛嘴邊?!鄙衿樾〗闫鹕?,慢慢收拾餐具?!八f自己身體里有四分之一尼泊爾血統,這句諺語是小時候聽他曾祖父說起?!彼鸨P子,低著腦袋,“嚴格來說,究竟是不是來自尼泊爾,倒真無法確定?!?/br> “你是混血?” “他沒騙人的話?!鄙衿樾〗憔徛恼酒饋?,將餐具原原本本的放在水池里,沒有清洗的打算。她靠在水槽前,引燃第二根香煙,“我離不開咖喱,會不會是我身體里尼泊爾血統在作怪?” 房間不大,廚房和客廳相距不過兩米不到,我清清楚楚的聽到她的聲音,無法找到合適的回答。 “嗯,應該是吧?!蔽矣X得太敷衍,又說?!翱偛灰姷媚阏娴昧四莻€什么什么綜合癥?” “不吃咖喱會死綜合癥?!?/br> “你倒是記得清清楚楚?!?/br> “呵呵?!彼龁?,“要喝一點嗎?” 我想這正是喝酒的好時候,點點頭。 “坦白講,我并不愛喝酒?!鄙衿樾〗闶謯A著煙搭在冰箱敞開的門沿上,半個身子探在冷藏室內,從中傳來的聲音降了幾度而顯得冷淡,“吸煙也是?!彼喑鲆黄可詈稚考?,緊接著一聲輕響,冰箱那圈發黃的封條便牢靠地隔絕掉外部的燥熱。 我接過神崎小姐遞來的威士忌,她轉身又拿來一板凍得雪白的冰格。 “說是這么說,生活上常常免不了和這兩樣東西打交道?!彼龔澢?,兩個酒杯各塞了三四個冰塊。扭開瓶蓋,琥珀色的酒體剛好浸沒大部分冰塊。她說,“別看我這樣,酒量可是不一般,實打實的是個酒豪?!?/br> “煙癮也不一般?!蔽已a充道,“不如戒了怎么樣,總歸對身體不好?!?/br> 神崎小姐啜了口酒,“之前關于咖喱的事,還記得?” “記得?!?/br> “一樣的道理?!彼f,“無論是喝酒還是吸煙,可以輕易扔掉的何必留到現在?!?/br> “充其量是件考驗自制力的事情,何苦這樣沒有自信?!蔽倚】诿蚓?,隱約喝到先前殘留的烏龍茶味道,不算難喝。 “無所謂好壞,深究起來這些多少算是他留給我的遺物之一?!?/br> “遺物?” “酗酒抽煙,一年到頭吃咖喱,不知真假的尼泊爾諺語。這是那個人間蒸發的人留給我的?!?/br> 神崎小姐指的是她父親。 “距離合格差的很遠?!蔽艺f。 “他這人,我打從心底里認為是不會被任何事物束縛。與母親結婚到我的出生,可能讓他不止一次感到困擾。他討厭責任、親情、愛情,一切牽絆住他生活的,都可以被隨時拋到身后?!彼A艘粫?,“我上高一剛入學那會兒,母親把校服錢交給父親,讓他第二天匯到學校。第二天中午我就只看到他捧著支2萬日元的清酒回來,之后害的母親又親自跑去銀行。他就是這樣,興致上來就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哪里還記得要緊的事?!?/br> “母親沒生氣?” “她從不生氣,在我印象里。溫吞的像一頭辛勤的老母牛,勤勤懇懇地工作,任勞任怨十年如一日地工作?!鄙衿樾〗忝臀丝跓?,咬著濾嘴,“真討厭?!?/br> 神崎小姐討厭煙、酒、咖喱,討厭繁雜瑣碎的工作,甚至討厭自己的父母、家鄉。其中卻沒有一件可以舍棄。我長久地盯著面前盛滿威士忌的玻璃杯,融化的冰塊碰觸杯壁,發出輕響。 “抱歉,凈聊些自己的事?!鄙衿樾〗闶掷锬侵熑嫉貌畈欢?,她用力按滅在煙灰缸里。 我無言地看著她,腦子里無法導出合適的句子,任由寂靜占據整個房間。 神崎小姐挪動身子,沙發彈簧發出粗糙的硬質聲響,小口呷著威士忌。 我其實很少會對他人的評頭論足,嚼舌根算不得壞到過分的惡習,我始終對它保持著相當程度的疏遠。以前自己也常被朋友說,老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性子冷淡得像埋在地縫里頑石。我自然不忿,如何能像他說的那樣冷血。說來說去,執拗也罷冷漠也罷,我還是依靠這樣的性格渡過了相當長的時光,直到它構成我人生底色之一。 遠空的潮濕氣流盤旋在云層之上,突如其來的沉悶雷聲隔著漫長的天際顯得模糊不清。攏在灰黑色云朵里的水汽四散奔逃,雨水迅捷地落在大地之上。 神崎小姐仍處在沉默中,似乎會持續很久。 我用威士忌潤了潤嘴唇,腦海里生出一幅景象,似乎是張畫像。畫布上潦草的概括出朦朧的圖形,結構凌亂,細節提不上精致,色彩更是全無。 畫了什么? 被酒精籠絡的神經搖搖欲墜,手指擠壓太陽xue。眼睛看向神崎小姐,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喜歡我嗎?” 神崎小姐將視線投向我身后的那扇未關緊的陽臺門,不一會兒再度移到我的臉上。 聽著雨聲,我發覺沒有中午那場來得兇猛,淅淅瀝瀝地像是梅雨時節那般延綿不斷的霪雨。漂浮在穹頂的月光隱沒在雨幕中,那些嘈鬧的蟲鳴悄無聲息地退回到濕潤的泥土里去。偶然駛過的汽車,碾過路旁水洼,疾馳遠去。我邊捕捉著散在空氣里信息,邊思考著她的話。酒杯表面凝結出水珠,沿著陡峭的掌心一路 向下,我把杯子換到右手,飲酒下肚。 “大約是喜歡?!币艺f得斬釘截鐵恐怕沒那么簡單,我早過了羞于啟齒的年紀,仍然不能很明白的表達自己的情緒。坦白說,男女之間那檔子事實在是惱人清修的怪物。我對此望而生畏,常年如得道高僧般避之不及?,F在事到臨頭唯有含混而過罷了。 “哪種喜歡?”幾乎沒給我反應的時間,她接著問。 哪種喜歡? 誰知道呢,喜歡哪能分得了那么多。自然是好感多一些叫喜歡,再多一些叫喜愛。 “不知道?!?/br> “真不知道?” “我想是真不知道?!?/br> “嘿—”她拉長音調,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手指伸入杯子里,攪動冰塊轉個不停?!澳阋侵谰秃昧??!?/br> “答案很重要?”我說。 “或許?!鄙衿樾〗愫谏持冈谝陆遣亮瞬?。瞳仁露出一些灰質的塵埃,像那些被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一樣,死亡被鮮活的保存起來。 “我說”她站起身來,圍著沙發繞了個圈,站在四敞大開的陽臺門前。 我看著他,等待著什么。 “我們zuoai吧?!?/br> 神崎小姐張開雙臂,我看不清逆光之下她的面吞。細雨在風中飄搖欲墜,溽暑蒸人的雨夜里翻騰的酒氣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如夢似幻的藍色海洋。 星期三,指針剛過九點。關了燈后的夜里,我和神崎小姐沒有zuoai,沒有親吻、手yin。就那樣抱著赤裸的神崎小姐,在沙發上過了一夜。其中發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清晨,我只殘留下模糊的影子。 依稀記得黑暗中我撫上她的腰際,富有彈性的年輕肌膚,入手皆是冰涼一片。遲鈍地褪去神崎小姐的衣物,慢慢將赤身裸體的她抱在懷里。她吐息平靜地均勻地涂抹在我的脖頸處,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上涌又迅速回復平靜,潮汐似的循環往復,于雨夜深處消失。 我遽然察覺到一件事,一個從半空中伸出來的念頭在某個瞬間與我觸碰。 “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蔽艺f,“雖然不是很清楚喜歡與喜歡究竟有什么區別,多少還是得出了一個結論?!?/br> “什么?”神崎小姐沒有動,聲音像是從另一個次元發出的,聽起來飄忽不定。 “我想?!蔽覝艘幌吕^續說,“我應該像你討厭咖喱那樣喜歡你?!?/br> “是嗎?!?/br> “嗯?!蔽艺f “那是我倒數第二次和神崎小姐見面時的場景?!?/br> 我靠在711門口吸煙區的欄桿上,正對著的剛好是家拉面店。露里站在不遠處,神情看不出情緒,不知道我的話有幾分進入她的耳朵里。 “那之后呢?” “之后?”我掏出煙盒,想了想放回口袋。不知道為什么,自打從伊東回來后,戒了許久的煙大有死灰復燃的趨勢。這可能與神崎小姐的消失有莫大的聯系,也可能沒有。為此回到了東京,我有種直覺在這里能找到她,也可能找不到??赡芘c不可能交織在一起,完全是一團理不清的毛線。 距離新宿僅十分鐘距離的中井站臺,來來往往的人群低頭前行,那其中有人認識神崎小姐也不一定。 我點燃一支煙,思索了片刻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