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19日

    第七章·抉擇

    深夜。

    午時喝醉的衛士們不得不打起精神起身換班。

    一處防守嚴密的書房內，紅燭如臂，書香彌漫。

    “嗯，這個結局最好，兩敗俱傷?！笔诽斓履眄毘烈?。

    賈先生目光閃動，微笑道：“大人明見。聽說趙志敬和尹志平兩敗俱傷之后，帖木兒現身相救，又被與尹志平同行的女子打成重傷?！薄迸?？這人是誰？居然能擊敗帖木兒?！笔诽斓侣勓陨陨詣尤?。

    “學生猜到幾分，只是目前尚有些不解之處。如有不當，請大人指點?！辟Z先生道。

    “先生不必客氣?！笔诽斓轮来巳俗载撝\略，最愛賣弄關子。

    “早先我見過此女一面，此女容顏清麗，乃是少見的絕色，只是年齡幼稚婉如少女，當時沒往深處想。今日聞報之后，才聯想到江湖傳言的小龍女。只是那女子容似豆蔻少女，與傳說中小龍女年齡頗為不符?！薄编?，這也不奇怪，我當日見那黃蓉時，也是驚為天人。想必這些江湖人有些修行也未可知?！笔诽斓曼c頭道。

    “大人說的是。只是這小龍女為何與尹志平同行，委實令人有些奇怪。聞聽楊過重傷，此女為何不與楊過一起?！薄毕壬f確實頗為可疑，不過，眼下無需過于關注他們。既然趙志敬重傷，我們的目的已達到，帖木兒也算意外之喜。只是如今，卻也須得提防他們因帖木兒受傷激怒反噬?！薄贝笕怂鶓]甚是?！辟Z先生思索道：“此事由趙哲擋在前面，暫時無憂。是不是這次我們可以搶先發動下一步計劃?！薄蹦愦蛩闳绾伟l動?！?/br>
    “以學生淺薄見識，丐幫之事才是與丞相角力之重，我欲發動耶律齊，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薄蹦壳鞍l動耶律齊目的何在？賈先生對此又有幾分把握？此人首鼠兩端，甚是狡詐，他先與丞相接觸，賈先生自覺可以掌控此人么?！薄贝笕嗣饕?。此事看似對丞相有利，其實不然。黃蓉得知此事作何感想？立場如何變化？微妙之處反而增加更多變數。另外，此事須多謝邁克爾度大人。耶律齊傷勢恢復全靠此人西域藥物，而且，如今耶律齊對此藥已須臾不得離開，如今至少有五成把握此人無能反水?！笔诽斓聯u搖頭，道：“藥物制人，有利有弊。此人即被藥物挾制，難免心懷叵測。那邁克爾度也是老謀深算，焉知沒有其他算計?！?/br>
    “大人說的是，那大人意下如何？”

    “可以發動耶律齊，但是最好不要由我們發動，先生明白么？”史天德微笑道。

    “學生懂了，大人果真計慮深遠?！辟Z先生心領神會，“假丞相之名發動，隨后立刻通報黃蓉，大人可是此意？”

    “呵呵，希望那黃蓉真如江湖傳言有些悟性，不要辜負咱們如此替她周旋，哈哈?！笔诽斓履眄毚笮?。

    “另外，先生可知那龍八心意如何？對此作何安排？”

    “學生已安排他早年結義兄弟與他接觸，不過龍八此人甚是精明，尚未與他挑明?！?/br>
    “此事確需謹慎。另外，趙哲此人最近是否安穩？宋庭那邊可有消息？”

    “此人頗為識趣。他這般腳踏兩只船正合我們需要。況且此人過于聰明，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又優柔寡斷，在大都牽掛甚多，大人無須多慮?！?/br>
    “至于宋庭那邊，近期也沒有什么新花樣?！?/br>
    “雖說如此，此人也不可小覷。我等雖與丞相政見有異，也不可放縱此人對丞相圖謀得逞?！笔诽斓鲁烈鞯?。

    “古今國戰，諜戰雖不可少，卻哪有最終靠諜戰成事的？此人雖有陰謀，丞相也并非毫無提防，豈能令他輕易得手？此事我等借勢即可，坐視兩者相斗便是。無論誰輸誰贏，我等都無損失?！辟Z先生不以為然道。

    “不然。我等固然須得防備此人對丞相圖謀，也需保他一命。此人目前是我方掌握宋庭訊息的重要棋子，先生且不可輕忽。如發覺此人有所遺漏，先生還須多多提點他才是?！薄贝笕诉h見卓識，學生受教?！辟Z先生聞言點頭稱是，思忖片刻道：“另有一事頗有古怪，鄭二回報說途中曾擒拿一人，卻隨即被人劫走。據說出手之人身量嬌小，雖遮面改裝，但是可以看出是個女子，且此女正面劫人，暗中還藏有幫手，鄭二等人不敵，他結拜兄弟張三也被斬殺，所帶人手折損嚴重。此事發生有些時日，原本鄭二想要遮掩丑事，如今小龍女和尹志平重傷逃脫，他才不得不如實回報?！薄毕壬鸀楹我詾榇耸鹿殴?？這不是尋常江湖事么?！辟Z先生先將趙三刀和風五來由約略簡述一番道：“鄭二擒拿趙三刀是為了追問尹志平楊過等人行蹤，然而隨即便被人劫走，顯然鄭二等人事機不秘，如此說來，劫人意圖便甚為詭異?！?/br>
    史天德點頭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此事是否與丞相那邊有關？”

    “這倒未必，未曾聽聞丞相那邊有什么女高手。此事顯然也不可能是尹志平小龍女所為。所以學生才覺甚是奇怪?！?/br>
    “嗯?；蛟S是聞訊趕來的江湖人吧？”史天德思索道：“丞相那邊設計以黃蓉為餌，如今想必不少江湖人正紛紛來京。此事慢慢查探便是，暫時無須多慮?！?/br>
    “大人說的是?！辟Z先生見史天德似有倦意，便告辭退去

    黃蓉最近十分逍遙。

    逍遙的令她自己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自從那日與趙保保見面之后，連續數日過去，日子過的十分平靜。

    平靜的令黃蓉也覺得十分異常。也許是錯覺吧，黃蓉這般自我開解。還是說近期床事太頻繁，精神失常？黃蓉笑自己越來越不知羞。

    然而每日除了和龍八極盡歡愛之余，似乎平淡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似乎也記不起自己做過什么。

    似乎，每日看完各地匯集的丐幫訊息之后便無事可做。

    當然，認真說起來，其實也有幾件事可說。

    其一，巧匠王去世了。黃蓉知道此事時已經出殯結束。沒人通知她倒不奇怪，王老那邊本是隱秘接觸，王老府上自不會通知她。然而王老出殯之事也算京中大事，丐幫毫無相關訊息不免頗為奇怪。直到黃蓉百無聊賴上門探訪才由此得知。

    其二，黃蓉想去探視久病的丐幫大都舵主，居然被擋駕。事后那邊過來一個小妾致歉，言說所得傷寒傳染，聞聽黃幫主也是久病初愈，不便前去探視。

    其三，耶律齊失蹤之后再無消息，也無人來尋自己以此要挾談判。這事詭異之處至少有數處令黃蓉十分困惑。一則，那個醫生頗為詭異。二則，失蹤線索更加奇妙。三則，失蹤之后大都分舵無人領責也就罷了，居然安之如常。需知這大都分舵與其他地方不同，位居國家中央京都之地，地位原本就比其他分舵略高。人員配置也十分精干，因此種種作為便十分反常。

    其四，當日趙哲提醒內jian之事也令黃蓉大為提防。黃蓉自然不會輕易懷疑女婿耶律齊。然而盤點幫內人物，除了凈衣派領袖蔡老舵主，也無其他人選。然而，蔡老年事已高，雖然攔阻黃蓉探視，身體確實常年多病，根本無法主持事務。雖說如此乃是最佳傀儡，可是總需有人代理日常事務，那這人又是誰呢？此事也毫無線索，令黃蓉十分擔心。

    其五，這是今日龍八帶回的消息，楊過重傷失蹤。

    黃蓉今日聽龍八回報楊過一事，忽生感應，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難怪近期如此平靜，原來訊息都被封鎖了?！秉S蓉冷笑道。

    “夫人什么意思？”龍八冷不丁聽她莫名惱怒，一時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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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覺得最近太平靜了么？”

    龍八近期沉迷與黃蓉歡愛之中，經過多日引導，已成功突破黃蓉小嘴，最近鎮日得意洋洋，恨不得找人暢談宣泄一番，渾未覺察有何異樣。

    “這個，沒覺得有何不同?！饼埌擞樣樀?，不知黃蓉又發覺什么異常，擔心她怪罪到自己身上。

    黃蓉見狀輕嘆一聲。知道此事也難怪龍八疏漏。沉思片刻，道：“你沒發覺最近的消息都是你我自外面得知，丐幫卻從未通報么？”

    龍八聞言登時一驚，方才明白黃蓉意思，轉念一想，頓時一身冷汗。道：“難道說，大都分舵，已不可信？”龍八猶自遲疑著不敢相信自己判斷。

    “至少消息通道已不可信?！秉S蓉冷冷道：“你今日所說楊過一事，顯然外面早已傳言多日，都傳成什么楊過與無名高手互斗這等無稽模樣。即便如此，你我今日才知，可見你我已閉塞到何種地步?！?/br>
    “前日我欲前去探視蔡老舵主也被阻攔?！秉S蓉思索道：“你再想想，這些日子還有多少詭異之處?！?/br>
    龍八面色鐵青，點頭不語。

    黃蓉思索片刻，只覺眼前迷霧重重，千絲萬縷，難辨端詳。

    龍八見她蹙眉思索，遲疑道：“那，如今，作何打算？莫如，暫且離開大都？”

    離開大都？

    黃蓉眼前驀然一亮，時刻壓在心頭的重重陰暗中透出一束微光。

    黃蓉登時豁然開朗，明了自己為何總有莫名感應，時時杯弓蛇影，癡迷貪戀龍八疼愛。只因近期被壓制的早已難以承受。

    自己來大都其實就是個錯誤。是她此生所犯的最大錯誤之一。

    江湖才是自己的主場。難怪自己自從進入大都之后就被束縛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其實，黃蓉早就知道。

    在她離開桃花島那天，

    在她踏上襄陽之路時，

    她就已經踏入了對手設下的局。

    然而，她不得不去。她不能不去。

    她不能在自己失去郭靖之后，再看著芙兒變成寡婦。

    她更不能把襄兒留在混濁江湖不管不顧。

    同樣，她也不能讓丐幫繼續混亂下去，最后變成朝廷爪牙。

    自從她走出桃花島那時，她就做好了面對重重陷阱的準備。

    襄陽之局，她失身淪陷。

    破虜生死之局，把她帶入大都更深的沉淪。

    黃蓉不怕這些。自從被迫離開襄陽那時，她就有所明悟。得知夫君殉道之后，她就更加無所畏懼。

    然而勇氣并不能解決問題，因而，她雖無所畏懼來到大都，卻發現層層迷霧，重重陷阱，道道封鎖，越收越緊。

    如今得龍八一言提醒，黃蓉登時發覺自己破綻，同時發覺自己比早前遲鈍了許多。

    “對，龍八，好龍八?！秉S蓉歡喜得抱住龍八輕輕一吻，喜道：“你太聰明了，走，咱們馬上走，離開這

    個鬼地方?！?/br>
    龍八被黃蓉一驚一乍搞的有些莫名其妙，這還是黃蓉第一次白日主動抱他，吻他。

    他下意識的回抱住黃蓉，詫異道：“這個，現在就走？會不會太倉促了些?！?/br>
    “對，馬上走，越快越好。我們耽擱的太久了。去，咱們快收拾行李，立刻離開。路上我再給你細說?！秉S蓉想到破局之策，此刻全身都莫名輕松喜悅。只想早些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束縛壓迫的她快要失常的大都。

    龍八見狀也只得與她分頭去整理行裝。

    “伯顏公子遣人來見幫主，此刻在前廳等候?！秉S蓉還在打點行李，便聽管家在門外通報。

    黃蓉聞言一怔，暗道來的倒巧。有心不見，又怕就此驚動對手，遲疑片刻，便道：“請他稍后片刻，我更衣便來?！?/br>
    等管家離去，黃蓉稍稍思索片刻，便來見此人。

    剛穿過曲廊進入前庭，便看到庭中立著一匹火紅駿馬。

    “小紅馬？”黃蓉頓時眼前一片蒙蒙濕意。（這里借用一下，記不清是小紅馬還是小紅馬之后，呵。）“這是方才來人送來的，似乎還有些東西?！惫芗乙婞S蓉神色有異，低聲解說。

    黃蓉恍若不聞，神不守舍的過去。輕輕撫摸。那馬再見舊主也頗為親昵，低頭在黃蓉身上磨蹭。

    此時趙保保使者也聞聲踱步出來，望著黃蓉含笑不語。

    許久，黃蓉才回過神來，悄悄抹去眼角淚痕，轉身冷然道：“這是何意？”

    “呵呵，廳內還有禮物和趙公子書信，在下來時公子吩咐說定要親自送到幫主手中，至于來意，幫主見信便知。在下幸不辱命，就此告辭?！?/br>
    那人微笑著稍稍施禮，便即離去。

    黃蓉看著管家送那人離去，遲疑思索片刻，方才進到廳內。

    桌上擺著一支長劍，一個精美方盒，盒上壓著一封信札。

    “倚天劍！”

    黃蓉臉色一片慘白。身子也克制不住微微顫抖。

    倚天劍，桃花島。桃花島，倚天劍。黃蓉知道，桃花島出事了。

    魂飛魄散的黃蓉扶著桌案顫抖不止。不知何時，龍八已來到身后。

    “夫人，出什么事了？”看到黃蓉如此神色，龍八急忙將她摟在懷里，驚詫莫名。

    “拿著東西，扶我，扶我回房?！秉S蓉此刻身子軟的半絲氣力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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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八聞言一手攙著她手臂，一手拿起桌上東西，扶著黃蓉回到臥房。

    黃蓉歪在床頭，看著身邊的盒子輕輕顫抖著不敢打開。

    “夫人？”龍八知道不好，卻不知發生何事。

    “你出去，你，你先出去，我要靜一靜?！秉S蓉凄然擺手示意龍八退下。

    “可是，夫人你沒事吧？”龍八驚疑不定。

    “沒事，你出去守在外面，就說我誰都不見?！秉S蓉轉頭不再看他，擺手道。

    “是?！饼埌艘娝裆朴芯徍?，便領命而去。

    黃蓉此刻一片混亂。

    小紅馬是破虜坐騎，失落戰場，如今歸還原主尚可理解。

    然而，倚天劍自從鑄成之后一直留在桃花島，如今被趙保保送來，不言而喻，桃花島出事了。

    那盒子，盒子，那盒子更是黃蓉桃花島書房收藏信件之物。

    黃蓉強自壓下千頭萬緒，深吸一口氣，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張寫滿字的宣紙。

    黃蓉臉色蒼白的透明一般，血色全無。

    “黃蓉死了，死了，死了?！蹦菑埣埳先际沁@幾個字，橫七豎八，筆跡扯連散亂，流露出書寫之人當時混亂心情。

    那是黃蓉聽到郭靖死訊那日所書。自那日起，黃蓉就當自己死了。

    看到這張紙，恍然之間時光飛逝，昔日種種，如云轉換，不知多久，黃蓉空虛眼神漸次清明，莫名恢復冷靜，拿起趙保保書信緩緩展開。

    “夫人明日之前，見信即來，則另有禮物相贈?；蛘?，在下給夫人三日時限，三日之內夫人即可盡情設計破解，也可隨時過來，在下隨時恭候。三日之后，夫人即有負女諸葛之名，令人失望。又不識時務，在下也無須對夫人繼續期待，請夫人斟酌。趙保保?！?/br>
    云影晦暗，夜風冷冽。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蓉沐浴，更衣。

    換上最愛的淡黃長裙，

    梳起最愛的發髻。

    淡掃蛾眉，

    胭脂薄施。

    見龍八依然守在跨門處，黃蓉嫣然一笑，伸出小手挽住，“陪我去喝一杯，今夜許你破戒?！?/br>
    龍八見她神色恢復，放下心來，笑道：“方才真被你嚇的不輕，額，”剩下的話卻被黃蓉小嘴吻回去。

    黃蓉拉著龍八似乎徹底放開心懷，二人絲毫不遮掩身形，施展輕功，越城而出，來到一處河畔。

    河上燈火盈盈，歌聲夭夭。

    二人選條畫舫上去，搖到河中。

    月朗星稀，河岸遼闊，夜色中彌漫著清泠的味道。河中看月，一壺竹葉青，幾碟黃蓉親手烹調小菜。

    龍八獨坐在船頭，心里莫名一片清凈。不覺嘴角升起

    一絲隱約微笑。

    呵，黃蓉大概從沒下過廚房吧？看那手腳無措的樣子，打翻了油瓶，撲灑了炒鍋，看那船娘抿嘴忍笑的模樣，笨手笨腳的清理著身上菜渣、油漬…忽然，心底一絲從未有過的暖意緩緩流過。

    他卻不知，今夜黃蓉失常，行為難免有異。

    這迷蒙月色，這清冷夜光，這蕩蕩大水，這兩岸如煙消退。

    一絲辛辣自喉嚨落下，一夾黃花清香入口，龍八忽地生起了想學人作詩的意興。

    卻聽到身后咿呀一聲，踏踏的木履聲響起，敲散了龍八正憋的厲害的詩情。

    龍八起身收拾著思緒含笑道：“蓉兒，累了么?！?/br>
    一眼望去，夜的黃蓉似乎有些不同。素顏淡淡，似剛沐洗的長發松松挽在肩上，秀眉如黛，月頰似煙，朦朦朧朧的叫人看不清，一襲淡黃長裙被月色染成煙青色，如一個夢，一個模糊難明的夢。

    龍八的心忽地收緊，收緊，一絲心疼煙般掠過。

    那朦朧美目，月白面吞，有一種清零的，清涼的笑意蔓延開來。與往日頗為不同。

    “你在想什么呢？”瀅瀅目光落在龍八臉上，猶如實質般撫過一抹微潤。

    龍八收攝心神，夜色掩住了他疼惜的神情。

    “沒，沒什么，蓉兒，你，你剛才的感覺真美…”

    “是這風景太美了?！秉S蓉的聲音里有種松松的閑淡。忽地一笑，她徑自坐在了龍八身邊，擺了擺手，道：“你也坐吧。真的是好久沒這樣看過風景了?！?/br>
    船娘抿著笑又送來一副杯筷，向龍八飛了一個眼神，扭著豐滿的腰肢“踏踏踏”的去了。

    龍八忽地想起剛才在廚房外偷聽到的對話。

    “真是一對招人愛的小鴛鴦呢，怎么，也學那秀才們私奔么？”

    這可惡的船娘，這，可愛的船娘。

    那時俏黃蓉紅的好似一只蘋果，訕訕的，低頭不語。

    可那神態…

    “我這雙眼可厲害著呢，小jiejie可瞞不過我?！?/br>
    黃蓉那扭捏的樣子，龍八隔著艙板也似看到了眼中。

    一面回想著，龍八稍稍挪動，側身坐在船舷上，引酒為黃蓉滿上。

    見她寧寧的望著那月，朦朧玉吞似已融于這迷蒙月色里。玉面美月交映生輝，龍八有了醉意。

    今夕何夕，一片暗色卻不知趣的掩住月色，黃蓉輕輕一嘆，引杯道：“真像一個夢啊”

    龍八也不知為何，心底生

    出莫名酸澀。

    望著身側的黃蓉如夢似幻，忽地心頭云破月起，和道：“可不是么，好像以前都白活了一樣，呵呵?！?/br>
    黃蓉飛了他一眼，啐道：“什么白活了，你在想些什么呢?！?/br>
    龍八呵呵傻笑，訕訕道：“這個，蓉兒你知道我的的，呵，擾了好蓉兒的思緒，我喝了這杯給你賠罪?！?/br>
    黃蓉抿了一口，道：“也不用這般?！背烈髦?，曼聲道：“這次出來，雖早知事情有變，卻實未想到竟至這般地步，若不是有你相伴，黃蓉現在怕也是，哎…”

    黃蓉捧杯飲盡，棄杯沉思。

    龍八知她今夜十分異常，不敢再添，只做不知。黃蓉已知他心意，展顏一笑：“還不給我滿上？那日賭酒，莫非你還想再來一次么？”

    咯咯笑聲中云散月明。龍八聞言滿注杯中，捧杯道：“那我敬你一杯?！?/br>
    黃蓉接過，抿了一口，命道：“陪我共飲此杯?！?/br>
    龍八見黃蓉如此，心中憂喜摻雜。今日似乎陡生奇變，他雖不知緣故，卻知她心思沉重，難得當下放開，便舉杯迎道：“是，那我便陪你滿飲此杯?！?/br>
    黃蓉嫣然舉杯，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棄杯雙手盡情伸展了一下，眼珠兒一轉，忽地也移身到船舷緊挨龍八并肩而坐，面對著河水，赤足試了一下水溫，嬌呼一聲，一蕩一蕩的戲起水來。

    “好適意的感覺?！秉S蓉突然間轉換猶如少女一般。

    “其實黃蓉要謝謝你呢?！秉S蓉一臉的適宜，映著蒙蒙夜色，麗色如夢，難描難畫。龍八也看得呆了。

    “這次出來，沒想到可以有這般放松時光，黃蓉居然也可這般無拘無束，你不會瞧我不起吧？”

    龍八聞言心生暖意，不知為何，眼中也生起霧氣，“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有什么瞧不起之念?！?/br>
    言語間不知觸動哪處柔腸，突地長身一展，笑道：“人生百年，逝水難留，世事擾攘，憂喜悲愁，豈不可笑？可嘆哪人生忙碌，憂多歡少，何如這般放開胸懷，樂正當下，才不負了來這世間走上一遭?！?/br>
    黃蓉美目盈盈，泛起異采。撫手道：“說的好，沒想到你也有這般情懷，坦蕩人生，自當如此?！?/br>
    回身引壺在手，美酒如鏈，傾入口中，伸手遞給龍八，歡笑道：“來，陪我飲了?！?/br>
    龍八也學著黃蓉的樣子，美酒入懷，化作一腔豪情。

    “今夜就如良朋相伴，我們也學那古人一醉?！秉S蓉目中泛起奇異神采。

    見壺中酒已盡，黃蓉起身入倉，又取兩壺美酒，遞給龍八一壺。龍八感應到黃蓉異樣，不敢放縱，接過來道：“蓉兒，你，不可多飲?！?/br>
    黃蓉曬笑，坐在船舷，搖蕩著白生生秀潤小腿，自把壺道：“嘁！知你沒膽?！弊栽诘倪咃嬤吺幹阕銘蛩?。

    龍八卻已發覺黃蓉今夜似有狂態，心念電轉，已然明了。

    今日之事，忽喜忽悲，奇變跌托。黃蓉心神震蕩之下，定力減退，難免易受外物滋擾。尤其當下夜半，又借了三分酒意，如今隱約有些心神失守模樣。龍八暗嘆不已。

    側目望去，黃蓉正低聲吟唱，自飲自樂，已是醉態可掬。

    龍八收斂心意，微笑道：“良夜佳人，今夕何夕。夜深露重，蓉兒，卻需保重?！?/br>
    抬眼迎上黃蓉瑩瑩的目光，四目相對，暖意漸生。黃蓉抬頭一笑，起身將壺丟入江中，舒展著曼妙體態，輕聲漫吟道：“良夜佳人…良夜…佳人…”

    牽起龍八大手，依偎著步入船艙。

    衣落如舞，散發如夢

    時光如電，聚散有時。

    “你走吧，先離開此地，再如此這般”

    黃蓉說完，

    輕輕一吻，

    深深一眼，

    縱身而去。

    語音猶在，

    人卻杳然。

    竟未有一眼回顧。

    龍八面色蒼白，望著黃蓉消失處，怔怔呆立。

    耳畔回蕩著黃蓉最后話語

    “記得今夜的我。今夜之后，我不再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