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薇在課后找到音儀，她鎖著眉頭，心事重重。

    “音儀，我還沒告訴老師，我家就要搬到廣州去了。我得轉學了?！币魞x吃了一驚。

    “去南方？可你已經高三了啊，再過幾個月就考大學了?！蹒鄄坏鹊饶?？”

    “說得就是。我這幺說，我媽也這幺說，可我爸不讓。他已經辭了職，打定主意要下海。他承包了個服裝廠，給我媽也安排好了工作?！绷嫁贝诡^喪氣地說。

    “那怎幺辦呢？——你很快就要走嗎？”音儀憂心忡忡。

    “再過一個月吧。下個禮拜我爸會跟學校說?！蓖Ａ似?，她又說：“其實也沒什幺，東西都學的差不多了。到那邊隨便插個班，跟著高考就是了?！?/br>
    自從知道這個離別的消息，音儀就在想著該送良薇什幺樣的臨別禮物。她花了兩個晚上，畫了一幅龍爪菊花的水彩畫，又涂涂改改，寫了一首表達永恒友誼的詩。她把一切準備停當，就約了良薇放學后見。等最后一節課一結束，良薇就探頭探腦地出現在一班門口。音儀匆匆收拾了書本，迎了出來。

    兩個人結伴往外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時間仿佛倒流了，回到了兩年前。那時她們整日形影不離，那時，匯南還只是個悄藏在音儀心底的朦朧影子。

    “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媽動手術，你爸待在醫院，我陪你在你家住一晚上，我們還煮清水掛面吃？”音儀回憶道。

    “當然記得了。那次我可嚇死了，還以為我媽再也回不了家呢?！夷菚涸蹒勰晴凵蛋??！绷嫁闭f。

    “我還記得你家的猩紅色大厚毛毯。我們倆坐在床上說話，身體就壓著它?！?/br>
    “別提了，我現在還蓋那個破毛毯呢?！以缇筒幌胍?，我媽就不讓，說那毛毯厚實，暖和?！?/br>
    “記不記得初中時我們倆起大早跟人學劍，還跑到學校，讓看門老大爺給我們開門？”音儀又說。

    良薇笑出了聲，一邊說：“天哪！——我們那時真挺野的?！?/br>
    音儀瞅著她，良薇笑的時候眼睛還是睜得圓溜溜的，不象別人把眼睛笑瞇起來，就也忍不住笑，也不知為什幺那幺好笑，反正兩個人就咯咯笑成了一團，怎幺也止不住。等后來她們發現正走到校長辦公室的門外，才面面相覷，使勁閉上了嘴巴。

    后來她們走到后門。她們掀起棉被一般的厚門簾往外一看，外面樹木蕭肅，彤云密布，寒氣襲骨，就改變了主意，退回來，在學校禮堂外面角落里的木椅上坐下。

    音儀坐定，仔細掏出被褐色牛皮紙包裹著的詩和畫，遞給了良薇?！傲嫁?，給你的，做個紀念?！?/br>
    良薇接了過來，打開看畫，畫上的淡黃色的菊花清新舒展飄逸。她又低頭，讀了詩。

    “音儀，你真的有才，比我們學文的人還有才?！y怪齊匯南喜歡你?！?/br>
    音儀被她后邊那句話嚇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喘，脫口道：“你在胡說些什幺？”

    本來爽朗的良薇卻突然沉靜起來。她手指捻著畫的紙邊，還是低著頭，說：“音儀，對不起，我早就知道你和齊匯南的事?！乙矝]特意留心，不過齊匯南總問我你的事情，我再粗心，也看得出來?！?/br>
    音儀無語。

    “其實也沒什幺，我們都這幺大了，馬上就十八歲了。學校家里不讓，注意點就是了?！R匯南那幺出色，你也那幺出色?！移鋵嵑芰w慕你們?！绷嫁庇终f。

    音儀無論如何沒料到良薇會這幺說。她心頭一熱，由衷地說：“良薇，謝謝你?！?/br>
    良薇換了話題，說：“以后我們分開了，你給我寫信好嗎？”

    “我當然給你寫信?！愕侥侵?，先來信，給我個地址。我家的地址你還記得嗎？”

    “記得?！蔷瓦@樣說好啦?！?/br>
    一個月后的一天，五班舉行了小小晚會，為遠行的良薇送別。

    晚會結束后，音儀等著良薇出來，象從前那樣和她搭伴回家。她們邊走邊聊，幾乎走到了良薇家，又慢下腳步，說了半個鐘頭的話。

    最后，終于到了分手的時間，良薇轉身往家走，走到半截，又回頭張望。

    音儀還站在那兒，朝她擺手。

    良薇喊道：“我會給你寫信！”

    音儀也喊道：“我也會給你寫信！”

    良薇聽了，才扭頭繼續往家走，最后消失于那棟住宅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