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有女懷chūn

    十九歲的張萼象頑童一般大呼小叫在作怪，忽然看到女郎王微冷著臉走上岸來，兩個茅氏仆人把幾只箱籠搬出放在船頭，姚叔、薛童、蕙湘也都出了船艙，有點惶惶然的樣子，張原最后出來，與收拾箱籠的姚叔在說著什么——

    張萼不明所以，問：“怎么回事？”

    王微很是難堪，扭過臉望向別處——

    那薛童躍上岸來說道：“茅相公不讓我家女郎在這船上住了，說要由介子相公招待?！?/br>
    張萼一聽，跌足大笑，連聲道：“好極，好極，正該如此，介子正該盡地主之誼?！?/br>
    王微漲紅了臉，白齒咬著紅唇，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張原跳上岸，對王微道：“修微兄莫著急，我會安排妥當的——”

    張萼笑嘻嘻道：“金屋藏嬌乎？”

    王微不遠千里來山yīn當然是為了張原，可現在這種情形顯然讓她極為尷尬，茅元儀的做法傷了她的自尊心，她不想被人撮合、不想受人擺布，她要自己決定某些事——

    女郎王微吩咐道：“姚叔，去找家棧投宿，要兩間房?！?/br>
    大個子姚叔答應一聲，挑著一擔箱籠上岸——

    張萼心道：“這是不是叫作yù迎還拒，不愧是曲中名jì，半推半就有情趣?！币矊W著張原稱呼王微“修微兄”，說道：“修微兄，這幾rì的山yīn城大大小小的棧都是滿，要知道，來參加社集的翰社社員及其隨從有數千人，就和府試、道試時一般人滿為患，現在去找棧投宿肯定是白費氣力，介子不是說了嗎，他會安排妥當的——”

    張原道：“三兄，砎園那邊讓修微主仆四人住幾rì無妨？”

    張萼也知道張原不能把王微帶回東張去，笑道：“好主意，砎園極好，修微兄定然樂不歸?！卑褟堅系揭贿?，低聲道：“砎園是大父的，大父對你比對我和大兄都好，你要帶人去住肯定沒有問題的，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你要養外室還得另覓金屋?！?/br>
    張原笑笑：“先住幾天再說?！?/br>
    張萼斜眼瞅著立在一邊的王微，雖是青巾儒衫難掩妖嬈體態，張萼不無羨慕地道：“介子你真是chūn風得意，沒想到這王微竟會從金陵趕到這里來給你投懷送抱，說真的，我都感動了，今夜你就收了她?！?/br>
    張原笑道：“別胡說——三兄與我一起去砎園嗎？”

    張萼白眼道：“我去做什么，觀摩你張介子戲王微？”

    這時，聽得不遠處傳來悠悠嗡嗡的鐘聲，一聲接一聲，山yīn鐘樓晨昏各敲一遍鐘，緊十八慢十八，六遍湊成一百八，也就是要敲一百零八下，晨鐘是卯時三刻敲，表示一天勞作的開始，晚鐘是亥時三刻敲，告訴城中百姓該休息了——

    張萼一拍腦袋道：“這么晚了，我得趕緊回去?！?/br>
    張原笑道：“祁家嫂嫂的家法厲害，大鬧天宮張燕戴上了緊箍咒?！?/br>
    張萼竟不反駁，只猥褻地笑：“介子，今夜有得你受用了——”哼著小調輕唱道：“星眼朦朧，細細汗流香玉顆；酥脆蕩漾，涓涓露滴牡丹心——妙哉，妙哉?！痹谟朴仆礴娐曋袔е苤粡饺チ?。

    張萼唱的是《金瓶梅》里西門慶和潘金蓮偷情時的yín詞，張萼四五經記不住，yín詞艷曲偏就記得牢，簡直過目成誦——

    茅元儀科頭披襟立在船頭，笑問張原：“張兄有何難處，需要在下相助否？”

    張原拱手道：“多謝，沒有難處?！弊哌^去對王微道：“修微兄，隨我來，我族叔祖的園林可以暫住，離此不遠?！?/br>
    張萼的話沒錯，這時應該是找不到可投宿的棧了，王微有些無奈，低聲道：“給介子相公添麻煩了?！?/br>
    張原微笑道：“怎么會，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鞭D頭對武陵道：“小武，回去和家里人說一聲，就說我陪友人晚些回來?！?/br>
    穆真真忙道：“少爺，婢子回去說?！奔奔泵γ妥吡?。

    張原知道穆真真的心，穆真真以為他要梳攏王微，所以借故避開，張原搖搖頭，心道：“還真是有些麻煩——”

    武陵提著羊角燈照，張原陪著王微往城西龍山下龐公池方向走去，一面向王微介紹砎園，說曾有山yīn父老把砎園比作蓬萊仙境，乃是山yī第4章會是張原主盟的，張原、張岱前幾天就帶了數十諸生來游園，忙道：“有房，有房，都空得很，小人這就帶介子少爺和這位相公去?！?/br>
    王微立在張原身后，雙頰如火，眸光如水，還好這是暗夜，不然謝園丁定會瞧出異樣。

    砎園里的鱸香亭、梅花禪、無漏庵、霞爽軒這些亭臺樓閣之間大多有長廊相連，長廊是建有雨檐的，張原和王微在長廊上走，聽到那雨大了起來，張原道：“還好跑得快，不然就成落湯雞了?！?/br>
    王微眼波瞟著張原，唇角勾起一個笑，心道：“什么跑得快，不是早就到門前了嗎?！?/br>
    人的情感就是這么奇怪，這砎園好比一道坎，進了砎園，王微與張原那曖昧的窗欞紙忽被捅開，有時抱一抱來點直接的比談心萬言更能促進感情，但不知為什么，王微卻又有些不安，覺得自己真是千里迢迢來投懷送抱了，張原會看不起她嗎？而且這進境似乎太快了一些，她可沒想好要嫁與張原做妾，來山yīn只是想看看張原、看看張原生活的這片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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