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按往年，她必定毫不猶豫答應，而如今……

    江肆壹有些糾結，想了想道：“再說吧?！?/br>
    放學時，她孤零零坐在車后排，王阿姨還是一如既往熱情。問她最近怎么愈發沉默寡言，是不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

    江肆壹盯著窗外來往行人，過了會兒輕輕應了聲：“是吧?！?/br>
    年末漸近，街邊許多店鋪打了烊，僅存的幾家張燈結彩，在傍晚的余暉下映出紅通通的一片。

    坐車開窗是她的習慣，但怕王阿姨受凍，所以此刻便只開了一條小縫。

    可憐的幾縷風彎著腰鉆進來，江肆壹深呼吸幾口，覺得心底的堵依舊沒有好轉。

    王阿姨還在絮絮叨叨，都是些關心話。

    女生頻頻點頭表示回應，卻再也沒有開過口。

    這些天沈時霧回家總是很晚，在微信上叫她早點休息已成常事。所以今天江肆壹推開大門時依舊沒有抱有期待——

    其實她原本就不該期待什么。

    然而人活在世上總會發生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就比如現在。

    開門的瞬間，沈時霧剛好在玄關換鞋，想來也是剛回家沒多久。

    她見人來，笑道：“小肆回來啦?！?/br>
    語氣依舊溫柔，喊的也是小名，可江肆壹總覺得在此刻刺耳到難聽。

    她低低回應：“嗯?！?/br>
    “今天的小測成績出來了嗎？”

    又是成績。

    江肆壹換完鞋要往樓上走，聞言腳步停在第三格階梯上，原地蹲下打開書包。

    沈時霧便也靠近。

    看著女生默不作聲將卷子遞給自己，沈時霧只是輕微怔愣幾秒，便很快接過。

    “又進步啦?！?/br>
    “進步兩分而已?！?/br>
    “那也很厲害哦?！?/br>
    江肆壹捏著書包帶，看著對方認真打量自己的試卷，好半晌才點頭：“還可以吧，本來能更高的?！?/br>
    一道聲音掠過耳畔，在此刻顯得突兀。

    是沈時霧的電話響了。

    “不好意思小肆，我接個電話，你先回房間吧?！?/br>
    說罷她便朝那頭道：“怎么啦？”

    兩人隔得挺近，極其細微的聲音不小心傳到江肆壹耳里。

    是女聲。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對方用這樣的語氣，對待除自己以外的人。

    江肆壹忽然覺得腳步有千斤重。

    她連卷子都沒拿，轉身往樓上走去，卻又在轉角處用余光瞥了眼依舊在原地的女人。

    對方嘴角含著笑。

    語氣也很輕，像對待珍寶。

    她再度在心中自嘲一聲。

    看吧，沈時霧的溫柔并不是稀有物，她只是將其中很小一部分施舍給了自己。

    回到房間沒多久，腳步聲便由遠及近。

    江肆壹今天很早就躺上床，捕捉到后便側了身，背對著門口。

    “小肆，吃水果嗎？”

    “沒什么胃口，你自己吃吧?！?/br>
    又過了幾秒，對方問：“那我可以進來嗎?！?/br>
    江肆壹吸了吸鼻子，沒回答。屋外人似乎正安靜等待，反正沒聽見離開聲。

    “進吧?！?/br>
    沈時霧進屋后，將一盤草莓輕輕放于床頭柜上。然后試著開口：“跨年前兩天我可能得去國外一趟?！?/br>
    江肆壹攥緊了被子。

    “所以…”

    “你去吧。正要和你講，我得和我朋友一起跨年?！苯烈冀K于轉過身看向她，扯出一個極其虛假的笑，“之前給我遞情書的那個可愛女生也在?！?/br>
    沈時霧沒繼續往下說，而是靜了幾秒。隨后啊一聲，淡聲道：“那挺巧的?！?/br>
    “嗯，你走吧，我最近太累，想早點休息?！?/br>
    燈被沈時霧關了，房間內只有從走廊照進來的光，隨著關門的動作，唯一的光源也不見蹤影。

    過了幾分鐘，江肆壹起身重新將燈打開。

    她看向那盤草莓，最終還是捏起一個咬下。

    甜絲絲的，卻被女生心里的酸澀沖撞得七零八落。

    她沒再吃第二個。

    真難吃。她想。

    *

    “今晚華一廣場見，誰不來誰是狗！”

    周五下午，教室內比往日要熱鬧好幾倍，大家都在齊刷刷整書包，商討著晚上去哪兒集合。

    而徐媛自然是最鬧騰的那位。

    她看著江肆壹的神情，嘖一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怎么感覺你最近狀態不太對勁嘛?！?/br>
    江肆壹假裝訝異：“真的??？”

    隨后她辯解著：“沒有，只是熬夜熬多了而已?！?/br>
    “好吧?！毙戽乱膊皇巧罹康男宰?，她見人這么說，又恢復那副興奮模樣，“我上回跨年在老家，只有田里的牛啊雞啊陪我，這回終于能熱鬧點了！”

    “你去年為什么回老家來著?！苯烈技傺b不經意。

    “我小姨想我媽了，所以全家人就在前一天連夜趕回去了，我都沒睡好?！?/br>
    “這樣啊?！?/br>
    所以沈時霧呢。

    她這么匆忙趕去國外，想來也是因為有人在別處思念她吧，或者相反，是她念著對方。

    沈時霧啊沈時霧。

    你在異國他鄉，有沒有一秒是想著我的呢。

    “書包收拾完了，走吧?！苯烈蓟剡^神來，隨后干脆利落地單肩背了包，先一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