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我上初中了，可以住校了。家里也不需要人照顧我了，加上我外婆眼睛不好，我爸爸就送她回去了。那個家里沒了我mama，沒了外婆，就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了。我就跟老師申請住校了。比起我家，我更喜歡住校?！?/br>
    “那段日子，我很想念我mama，有機會就跟我mama視頻通話?？晌襪ama總是很忙，有時候回來要到半夜1-2點，她怕吵到我和我同學休息從不主動給我電話。我就跑到宿舍外的走廊盡頭的公共廁所里給我mama打電話。我把我的伙食費都省下大半，全用來跟我mama打國際長途電話?！?/br>
    “那時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等我mama賺到錢，我飛一趟國外，跟我mama相聚。

    可我mama總是說要攢錢攢錢，給我爸爸還債，讓我不要坐飛機過去，浪費錢，等她賺幾年錢就回來。

    我盼啊盼啊，一年又一年，就盼著我mama賺夠錢回來?！?/br>
    霍佳楠聽得心酸，“那你寒暑假，怎么辦？也住校嗎？”

    “放暑假我就回西硯村，跟我外婆在一起。為了省錢，我不坐火車，就坐長途大巴，外面的壞人真的多，但是也有好人的。

    有一次我在大巴上遇到猥瑣男人，一個勁兒地擠我，往我身上壓。恰好碰到一個西硯村同鄉，她認識我，把我叫到她身邊坐，給我一個橘子吃，還問我‘回來看你外婆啊?！?/br>
    我最開心的事就是暑假回鄉下，跟我外婆一起過暑假了。外婆會給我做紅燒rou吃，還有筍干燒rou，夏天總會有西瓜，葡萄。

    外婆問我在學校里過得好不好？我說好。

    她又問我你mama呢，她在國外好嗎？我說好，我經常跟我mama打電話，還說以后我帶她一起飛去國外看mama。

    暑假結束，外婆每次送我走，就會掉眼淚，然后給我塞幾百塊錢，叫我買些好吃的。我拿著錢的時候，眼睛都是霧的。我想快點讀高中，等我讀高中了，年齡也夠了，我就可以出去兼職賺錢。等我自己攢夠錢，我就買兩張機票，早點帶著外婆一起去看我mama?！?/br>
    霍佳楠聽的心酸又心痛，隱隱又有氣，“鄒國華呢？他是你爸，他一直不管你嗎？”

    “我mama出國后，他打電話給我mama就是要錢，說債主要砍斷他手腳，叫她快點打錢回來。

    那時候我還沒有住校，有一次我聽他又在催mama打錢回來，我說你是男人，為什么不是你出去掙錢養家？

    他當場就火了，抽了我一巴掌，說他當老板風光時沒養我們嗎？現在他落魄了，都瞧不起他？連我這個女兒也嘲笑他！”

    “后來我外婆來了之后，他隔三差五回一趟家，等我住校后，他幾乎不回家，我也很少回那個家了，有事就電話聯系。反正，我也沒什么事找他，我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我mama打給我的?！?/br>
    可想而知，阮念寧那幾年的日子很不好過，家里有那樣的爸爸，在學校還被人欺負。像她說的，她升初中，住校還更好些，至少擺脫了她爸爸，擺脫了學校的那幫人渣。

    “過了兩年，他有一次去學?？次?，居然打扮得人模狗樣，又有了小老板的派頭。我還問過他是干嘛了？他說他最近認識了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很有眼光，要跟他合伙做生意。我記得他當時很意氣風發地說，他又要東山再起了！”

    “我就問他有沒有告訴mama，要不要叫我mama回來？我不想mama一個人在國外打工。他說他只是起步階段，做成什么樣還不知道，還說剛開始到處都需要用錢的。等生意真的做出來了，再接我mama回來?！?/br>
    霍佳楠問：“那你爸爸生意做得怎么樣了？有沒有接你mama回來？”

    阮念寧目光變得冰冷，“你以為他那朋友是誰？就是我現在的小媽，鄒小晶她媽，徐依美。他根本就是在我mama出國拼死拼活掙錢時，他在外面早就有了別的女人?！?/br>
    她見霍佳楠一臉震驚不恥，很淡地笑了笑，“你也沒想到吧。我是怎么都沒想到的。還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鄒小晶跟我吵架，說鄒國華充大款，騙了她媽，還拿她mama的錢開公司，鄒國華才有今天。我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所謂的合伙的朋友是誰！”

    “可笑我當時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還真以為鄒國華時來運轉了，一心盼著爸爸的生意快好起來，再把mama接回來的，說不定新年的春節我們可以把外婆接來，一起在長濱過春節，我們會過上從前的日子?！?/br>
    “但我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爸爸的電話，他說，說我mama出事了，在國外被人撞死了。他現在要飛一趟國外?！?/br>
    “我接到電話時都懵了，我整個人都傻掉了，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我mama死了，我mama死了……

    可是我mama怎么會突然死掉呢，怎么會死呢？也許是弄錯了呢？也許我mama只是病危，并沒有死。

    我告訴我自己，等爸爸去了國外，肯定有新消息告訴我，告訴我mama還活著，她沒有死她還活著?！?/br>
    阮念寧眼眶發酸，聲音都哽咽起來，脆弱得像一只一戳就碎的紙片。

    霍佳楠抱著她，把她緊緊擁進懷里。她可以想象阮念寧當時的痛苦，她的悲傷，她一定哭腫了眼。

    “我哭了一晚上，哭到昏了過去。醒了后我又哭。我恨我爸爸，要是他答應早點去接mama回來，mama就不會死。我也恨我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飛去國外看mama？說不定我去看了我mama，一切都會不一樣了，我mama就不會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