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林茿就不適合再待在這里。

    “林茿?！?/br>
    太史玉將她的怨鬼之力小心地度化給林茿，她早知凡人受不了這鬼氣，便提前將林茿的雙手拘住。林茿比她略矮，倚在她懷中，痛得慘兮兮的。

    那極端的疼痛擾亂了林茿的認知，大概是以為太史玉要殺了自己，這會兒竟沒有再做出柔弱的聲氣，而是驚恐說道：“你原來真的不是人……”

    既是驚恐，也有委屈。明明她都那么認真地為這個“鬼”解開心結了，為什么還是要殺她。

    太史玉不喜歡人，人性jian滑。成魔之后，林茿是第一個罵她的“人”。她低頭望向懷中的女修，一臉的似笑非笑。

    那人漸漸化為一道虛影，一觸即散，唯獨手中的余溫殘留。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像是有什么在心上搔了一下。

    “太史玉，好感＋10?！?/br>
    “呼?！北惶酚袼统龉碛虻牧智A從瀕死之際活了過來，她很快知道太史玉并非要奪她性命，同時發覺自己并未真正醒來。她的識海中浮出一面水鏡，正映出鬼域中的太史玉。

    一旦脫離了鬼域，林茿的記憶就恢復了。太史玉讓她提前離開鬼域，應該是不想她再窺探自己的過去的。

    林茿的神識并不強大，不可能勘破鬼域的玄機，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系統動了手腳。

    “接下來發生的事，對攻略太史玉很有幫助嗎？”

    她都這樣說了，系統竟然都沒有出來邀功。

    林茿試了下并不能立刻離開識海，無事可做，便不可能對鬼域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水鏡中的畫面飛快地輪轉，林茿皺了皺眉。

    “竟然是這樣……”

    鬼域，原來是生于一人的癡妄與萬人的貪婪。

    第77章

    林茿看到在她走后太史玉被擁立做了女君，那時的太史玉成年不久，并不懂得如何馭下?？偸怯H自征戰，用戰功來立下威嚴，每每受傷之后，傷勢飛快地痊愈，逐漸引起了旁人的疑竇。

    傳言本可以止住，卻因為有人想要她的君王之位，被人有心利用。

    一年一度的祭神典禮之上，一位刺客當著王城百姓的面，將太史玉捅了個對穿，本該是腸穿肚爛，卻未見一滴鮮血。

    “她……她果真是妖啊?！?/br>
    祭臺上的侍從們驚疑不定，在一聲聲“妖怪”的猜測聲中手腳發軟，根本握不住劍，也保護不了太史玉。

    原本祭神的祭壇頓時成為了圍觀妖怪的展臺，有人害怕，便有人好奇?；靵y中，誰也不知道是誰又刺出了另外的一劍。

    眾目睽睽之下，太史玉的傷勢再度愈合。

    臺下民眾的眼神從畏懼逐漸地變化了一些。

    刺客的劍從來傷不到太史玉，令太史玉失措的只有一點，她又再次地被“遺棄”了。她以生命來保護的民眾，并非是真心地景仰她，會因為她的半鬼之身而畏懼，也會貪圖長生而心生妄念。

    她當然可以說自己是天選之人，有神靈庇護所以不死，而她卻只是冷冷的看著那些面容陌生的子民。

    “要是吃了她的rou，會不會就能得到這不死之軀?！?/br>
    人們互相從對方的眼神中尋求肯定，著魔般地朝太史玉身邊聚攏而去。

    太史玉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的肩膀抖動著，不由自主地埋頭低笑。

    當初獻祭母親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

    母親有著最稚嫩的樣貌與最純粹的野心，努力扮演威嚴的王后，將自己隱藏在濃重的妝容之下——與今天的她又是何其相似。

    偽裝終究是偽裝，人面被撕開，就注定要以血腥收場。

    太史玉死去的軀殼內，那顆腐臭的心臟隱隱作痛，她的雙手化為白骨刺破了自己的胸膛，將那顆丑陋而完好的心臟舉給眾人看。

    她說：“吃了我的心，就能長生不死?！?/br>
    她是半人半鬼，講話時有特殊的陰氣傳導，不用很大聲，就能讓所有人都聽見。人們噤聲，眼神愈發地狂熱。

    他們最終開始爭搶她的心臟，那顆心本就已經腐壞，被摔了幾下就破碎得不成形狀，有人伏在地上囫圇咽了幾口，下一秒就被人砍去了一只手臂。

    那處斷臂恢復得沒有太史玉那么快，但也在緩慢地生長，發覺了這一點，那人面上的驚恐變為了狂喜。那表情永遠地留在了臉上，只因為下一秒他的心臟就從心口被人活活地剜了出來。

    太史玉在一邊看的哈哈大笑。他們不止是自相殘殺，也不免有人又將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要生啖她的血rou。最先涌出這樣的念頭的，當然是她那些野心勃勃的朝臣。

    太史玉此刻的眼睛看起來是青色的，毫無生氣，她對一位老臣說道：“一口就好，多吃了也沒用?！?/br>
    她畢竟是怕疼的。

    如她所言，王城的每一個人最后都吃了她的rou。

    太史玉的血rou沒了又長，終于在第二天晨光微熹之時，變成了一具沒有血rou的白骨。

    她用一己之身喂飽了人們的貪欲，也將他們的時間永遠停在了這一天。萬千的怨鬼之力將王城吞噬進虛空。太史玉以自身作媒介，將鬼域永久地保留了下來。

    母親的面目在記憶中最是清晰，所以她最恨母親，但面對那幫面目模糊的群臣與民眾，她卻連恨都不知道該怎樣去恨。

    太史玉只好這樣想道：“或許人性天生便是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