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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躑躅中,孟年的身影逐漸遠去。 蕭婧華來不及多想,“予安,跟上孟年?!?/br> 覓真目光如炬,飛快在人群中找到孟年快要消失的背影,對予安道:“在那邊?!?/br> 予安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拉著韁繩調轉馬頭,跟了上去。 街道變得狹窄,周邊民居也越發破敗簡陋,馬車無法通行,蕭婧華只好棄了馬車,在予安覓真二人的保護下,提著裙子,小心翼翼行走。 她今日穿了蓮紅色百迭裙,足下一雙水紅牡丹繡鞋,珍珠成串縫在花瓣上,瑩潤光澤與這暗淡巷子格格不入,似無意間闖入沼澤的枝頭玉鳳。 鼻尖充斥著落葉腐爛味,蕭婧華捂著鼻子艱難呼吸,暗自惱怒。 早知道她就不跟來了。 陸埕傷好不好和她有什么關系,那不都是他自找的? 可來都來了,讓她空手而歸,蕭婧華又不怎么情愿。 好不容易穿過巷子,跟著孟年進了一道大門,里頭熱鬧的歡呼聲讓她快要到達頂峰的煩躁硬生生剎住。 孟年站在院子里,數個小童圍在他身側,臟兮兮的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孟年哥哥,你來啦!” “孟年哥哥,這次你帶了什么好吃的?” “孟年哥哥,陸哥哥這次不來了嗎?” “孟年哥哥你看,我和上個月相比,是不是長高了許多?等長高了,我就能出去做活了!” 孟年被一群小蘿卜頭圍在中間,臉上不見燥意,笑著一個個回話。 “帶了好多好吃的,什么桂花糕、棗泥糕,保準讓你們吃個夠?!?/br> 勾得一群小蘿卜頭瘋狂咽著唾沫,孟年笑得十分欠揍,“你們陸哥哥傷了腿,這次就不來了?!?/br> 他說著摸上一個小男孩的腦袋,“喲,是長高了不少?!?/br> “陸哥哥怎么了?傷得嚴重嗎?” 那小男孩追問。 “嗐沒事,我看他挺開心的?!?/br> “你們是誰?” 正說著,有個小少年警惕質問,孟年下意識回頭。見了來人,他震驚瞪大眼,結結巴巴道:“郡、郡郡主,你怎么在這兒?” 眼前的少年穿著粗衣,衣上帶著補丁,人雖然瘦,但看著很是精神。 迎著他戒備的目光,蕭婧華走進院子,直接從他身旁躍了過去,“我還想問,你怎么在這兒?這些……” 她指著這一院子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孟年正要答話,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擺。 大眼睛小女孩怯怯問:“孟年哥哥,她是誰呀?”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jiejie,和仙子一樣。 孟年摸了摸她腦袋,柔聲安慰,“別怕,她是陸哥哥的妻子,是個很好的人?!?/br> 陸哥哥的妻子? 小女孩好奇地望著蕭婧華。 孟年顧不上她,看向被予安攔住的小少年,“沒事,這是郡主?!?/br> 郡主? 小少年眼里防備漸弱,但仍警惕地看著蕭婧華,將一院子的小豆丁護在身后。 蕭婧華瞥他一眼,“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br> 孟年撓撓頭,“這里本是家養護院,后來被廢,有些孩子被人收養,剩下一些略有殘缺的無處可去,只好滯留在這院子里,靠著乞討過活。有次實在餓得很了,偷了人家幾個饅頭,剛好被大人撞見?!?/br> “自那以后,大人每個月都會帶著我來看看他們?!?/br> “這月他不是腿傷著了么?只好我一個人來?!?/br> 蕭婧華脧巡。 視線每掠過一個孩子,都會對上一雙好奇又害怕的眼睛,干凈得似今日晴朗的天。 唯有最初將她攔住的那名少年,似狼一樣的目光,竟讓她想起某個人。 腕上疤痕驀地一痛。 她蹙起眉。 覷著蕭婧華的神色,孟年心口一跳,謹慎道:“郡主若是不喜歡,用不著大人,往后我來便是?!?/br> “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近人情?” 蕭婧華乜他。 孟年自打嘴巴,“瞧我這是說的什么話,郡主心善,怎么會容不下幾個孩子?!?/br> 蕭婧華冷笑。 她取下腰間錢袋扔給陸埕,“拿去,就他那點俸祿,能買什么?” 望著衣衫襤褸的小童們,蕭婧華道:“好歹給他們做身衣裳?!?/br> 孟年喜不自勝,“多謝郡主!” 蕭婧華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孟年忙道:“郡主慢走?!?/br> “今日我來過的事,不用告訴陸埕?!?/br> 孟年雖不解,但還是應了。 剛走出兩步,身后傳來輕微力道,蕭婧華垂首。 小女孩見她看來,抖著肩膀將手松開,兩手摩挲,怯怯道:“姐、jiejie對不起,我、我……” 她鼓起勇氣,小聲道:“我是想和你說、說謝謝。陸哥哥教過我們,要說謝謝的?!?/br> 蕭婧華看著她。 小女孩的五官其實長得很標志,只是眼下有個成年男子兩指大小的紅色胎記,破壞了那份秀美。 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似從雪山上淌下來的清泉,散發著清冽的氣息。 蕭婧華頷首,“不客氣?!?/br> 望著小女孩驟然亮起來的眼睛,她猶豫了片刻,抬起手掌,在她頭上輕輕拍了拍。 望著蕭婧華走遠,小女孩雙手捂住腦袋,小手剛好放在她方才觸碰過的位置。 她嘿嘿笑著,陸哥哥是個好人,他的妻子也是好人。 真好。 陸哥哥和他的妻子,一定會長命百歲,好人有好報。 出了養護院,蕭婧華回首望著已經破敗的門匾,久久站立。 他對所有人都好。 唯獨對她不好。 …… 陸埕這陣子很是不安。 前些時日蕭婧華對他雖也是不假辭色,但也不似現在的冷若冰霜。 無論他與她說什么,她都不回應,仿佛面前杵著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空氣。 他焦慮、忐忑,心煩意亂,坐立不安,生怕她下一瞬便會掏出一封和離書,徹底遠離他的世界。 焦灼中,陸埕恍惚間想,當初的她,可是如他現在這般失魂落魄? 陸埕自嘲一笑。 那可真是自作自受。 他該受著。 陸埕此人心性最是堅韌,勉強平復雜亂無章的心緒,在府里,無論蕭婧華在哪兒,他都拄著拐杖,拿著公文跟著。 不求她給個好臉色,只死皮賴臉地讓她知道他的存在。 好在蕭婧華雖不搭理他,但并未驅趕。 陸埕松了口氣。 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十日,四月二十那日,陸埕甚至全天都跟著蕭婧華,惹得她扔來好幾個冰冷眼刀。 陸埕置若罔聞,毫不在意,甚至抬眸對她笑,溫聲問:“喝茶么?” 蕭婧華朝他翻個白眼,背過身去不理他。 有陸埕這個惹人煩的存在,她甚至都沒功夫傷懷。 陸埕望了眼她的背影,低頭處理公務。 腿上的傷漸漸在好,四月二十四,陸埕起了大早,攔住箬蘭箬竹說了幾句話,緩步去了廚房。 和孟年好一通忙活,回去時蕭婧華已經醒了,正坐在桌前發呆。 陸埕走過去。 人影落下,蕭婧華回神,神色冷淡望著他,隨后視線下滑。略微恍神,終于主動和陸埕搭話。 “這是什么?” 碗里盛著面條,放著青菜荷包蛋,另有雞絲牛rou,色香味俱全。 “長壽面?!?/br> 陸埕道:“今晚讓娘她們早些回來,明日我和你一起回王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