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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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叫初一?!?/br> 念慈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發頂,笑瞇瞇道:“好特別的名字?!?/br> 初一的注意力被這個沒頭發的漂亮叔叔吸引,雙眼彎著笑,說話特別利索。 “我叫段初奕,初一是我的小名。娘親說,是因為她和一個很重要的人,就是在初一認識的?!?/br> 念慈笑道:“原是如此。那你的娘親一定特別在乎你,才會將這個特別的日子給你用作小名?!?/br> 初一拍著小胸膛,一臉的驕傲,“是的,我是娘親最愛的人?!?/br> 江妍卿心臟驟然一跳,低頭看兒子。 他揚著頭,小腦袋圓乎乎的,很是可愛。 念慈沒忍住,又摸了下他頭。 江妍卿不可避免地看向念慈,目光一寸寸,似從他臉上碾過,一遍遍尋找著熟悉的痕跡。 毫無相似之處。 停留的時光仿佛有十二年那般漫長,她緩緩垂下眸子,長睫蓋住眼中晦澀。 指尖微顫,江妍卿不愿泄露情緒,深深吸氣,柔聲道:“初一,我們該走了?!?/br> 初一眨巴著大眼睛,“娘親,我們不在這里住了嗎?” “改日再來,外祖父外祖母該想咱們初一了?!?/br> 江妍卿蹲下,用帕子擦了擦初一因玩耍而弄臟的小手。 初一很喜歡外祖父外祖母,聞聲立即牽住娘親的手,興奮道:“好啊,那娘親,我們快回去吧,別讓外祖父外祖母等急了?!?/br> 江妍卿空著的手摸他柔軟臉蛋,含笑道:“初一真懂事?!?/br> 她站起身,對念慈輕輕頷首,語氣疏離客氣,“大師,再會?!?/br> 念慈笑著,“女施主在承運寺住了這么多日,不知心中意可解了?” 江妍卿輕輕笑了,柔和的嗓音含著嘆息。 “我心中之孽,解不了?!?/br> “孽?”念慈疑惑,溫和道:“不知女施主可需貧僧相助?”他笑吟吟的,“或者主持師兄也可,他的佛法遠在貧僧之上?!?/br> 江妍卿并未答復。 她仰頭望著天邊白云,輕聲道:“我心中有愧,此生再無法可解?!?/br> 念慈微偏著頭,似是不解。 “多謝大師好心?!苯漕h首致謝,嘴角噙著笑,“再會?!?/br> 她牽著初一轉身。 初一回頭對念慈揮手,“叔叔再見?!?/br> 念慈笑起來,同樣抬起手臂,輕輕對他揮了揮,“初一再見?!?/br> 馬車緩緩向山下駛去。 江妍卿撩起車簾,往回一眼。 頎長身影仍在原地,背對而立與香客搭話。 她一點點收回手,閉目不語。 …… 陸埕昨夜回來得晚,他沒驚動陸夫人,讓孟年找出藥膏,草草上了藥,拖著疲憊的身體倒頭就睡。 蕭長瑾念在他有功,加之手上有傷,做主給了他一日假。 然而天未亮他便醒了。 望著帳頂發了會兒愣,陸埕起身,摸索著穿衣。動作時不甚碰到手,一股火辣灼痛瞬間席卷而上,他沒忍住哼一聲。 穿好外裳,陸埕找出火折子,點上燈。 尚且昏暗的屋內燃起一抹亮光。 他端著燈盞去了書房。 在桌前落座,陸埕用完好無損的手磨了墨,左手執筆,在紙上落下一個個稍微不怎么端正的字。 【未經允許,不能觸碰她?!?/br> 【不能擅自替她做主?!?/br> 【不能揣測她的心情?!?/br> 【少說話,多做事?!?/br> 頓了頓,陸埕又在后面補了幾個字。 【……若有誤會,需及時解釋?!?/br> 擱下筆,陸埕怔怔看著紙張。待墨干了,他將紙收好,鄭重其事地貼在對面墻上。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坐了回去,伴著暖光燈光沉浸在公事中。 北夷使臣即將抵達京城,加之又撞上了秋闈,禮部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 便是休沐,他實則也不怎么得空。 晨光逐漸蔓延,雞鳴聲響徹天際,陸埕眼睛發澀,抬頭轉了轉略有幾分的脖頸。 一抬頭,目光便撞上了墻上字跡。 他將那些話默念幾遍,隨后起身出了書房。 對面孟年剛打開門伸了個懶腰,見了他,眼睛一瞪,“大人,你怎么起這么早?” 昨夜聽聞太子放了假,他興奮地摸出話本看到凌晨,要不是惦記著大人的傷,他這會兒還睡得天昏地暗呢。 陸埕瞥一眼,沒搭理他,走到院中小跑起來。 孟年一臉的一言難盡,受了傷還能這么折騰,嘖嘖。 他轉身進廚房打水洗漱。 等他出來時,陸埕正在扎馬步。他右手直直伸出,手背傷勢暴露在空氣中,左手握成拳。 殷姑和陸夫人也起了,不約而同瞥向他,倒是沒有意外。 這陣子陸埕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給自己請了個習武先生,美其名曰強身健體。 不過練練也好,省得跟只白斬雞似的。 瞥了眼陸埕的手,陸夫人問孟年,“他手怎么了?” 孟年:“大人昨晚回來,說是朱雀街燒了?!?/br> “燒了?” 昨夜佳節,陸夫人關了鋪子,和殷姑帶著蘭蘭出去看花燈。不過她們去的是另一條街,倒是不知朱雀街之事。 “嚴重嗎?” 孟年撓頭,“大人沒說,應該是不嚴重?!?/br> 既然沒什么事,陸夫人就放心了,她徹底把事拋到腦后,和殷姑進了廚房。 紅日爬上山巔,光線逐漸染上熱意,汗水從額角滑落,順著白皙脖頸隱入衣領之下。 陸埕滿頭大汗,用帕子輕輕擦著臉上汗珠。 中秋佳節,陸夫人給自己放了兩日假,吃完飯準備和殷姑出去走走。 飯剛擺上,門被叩響了。 陸夫人不動,陸埕手上有傷,孟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嘆了聲氣,自覺起身。 陸埕左手拿著勺子喝粥。 沒多久,孟年回來了,手里拿著布包。 陸夫人舉著包子,隨意一眼,“誰???” 孟年回:“箬竹,來給大人送藥的,說是謝他昨夜救了郡主?!?/br> 話音一落,眾人紛紛目光奇異地盯著陸埕。 陸夫人直接道:“你手上這傷,是為了救婧華?” “喲呵?!彼裘家恍?,“出息了啊?!?/br> 陸埕沒回。 他奪過孟年手里的包裹放進懷里,對他道:“快吃?!?/br> 孟年有些感動。 他家大人心里還是有他的。 三兩口吃完早飯,孟年被陸埕急急拉進房里。 正不明所以,卻見他左手靈活地用帕子擦去傷口邊上的藥膏。 孟年急了,“大人,你這是做什么?” 陸埕瞥他一眼,言簡意賅。 “上藥?!?/br> 孟年福靈心至,長嘆一聲,認命上前。 傷口邊滲出黃色液體,他放輕動作,輕柔擦干。 動作間,陸埕一聲沒吭。 取過箬竹送來的包裹,孟年拿出一個白瓷瓶,將藥膏抹在陸埕手背。 清涼之感驅散了不少灼痛,陸埕垂眸,望著手背。 低低的嘆聲消失在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