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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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低垂的眉目含羞帶怯,唇畔帶笑,目光一點點上抬,露出一雙含情水眸。 膚若凝脂,嬌憐柔美。 赫然是白素婉。 蕭婧華嚇醒了。 東方既白,屋內光線微明,她半坐起身,素手撫著胸口,掌心之下,胸腔內的心臟急遽跳動。 細密汗珠遍布額頭,她喉中發干,抖著手去摸床頭柜子上的水壺。 放了一夜的水早已涼透,一抹冰涼順著喉嚨滑入,令她恍惚的神志略微清醒了片刻。 放下杯盞,蕭婧華靠著床頭發呆。 大概是白日里那一幕對她的沖擊太大,讓她神思不屬,做了這么個嚇人的夢。 蕭婧華抱著雙膝,柔順長發滑落,堆在錦被之上。 她回想著陸埕溫和的神色,酸澀地想,他好像,許久未曾這樣看過她了。 那種包容溫和,只有她一人的目光,是從什么時候消失的? 他能與紀初晴談笑,能對白素婉和顏悅色,卻對她不近人情,冷淡疏離。 蕭婧華不解,是她做錯了什么嗎?若是錯了,為何不如兒時一般,直抒胸臆,責令她改正,卻要冷落于她。 她會改的。 她雖然一身壞脾氣,但如果陸埕讓她改,她能改的。 能不能不要再,對她這么冷漠了。 她是會傷心的。 側臉靠在膝上,一抹晶瑩隱入墨發,不見蹤影。 …… 孟年登門時,蕭婧華正和箬竹打槐花。 不過四月,王府內有棵槐樹便開了花,樹蔭下串串槐花如銀,潔白似雪,香氣散在空中,隨風蔓延。幽雅宜人,令人沉醉。 箬竹未入王府前住在鄉下,槐花盛放的時節,阿娘做的槐花飯是她稀薄的童年記憶中難以忘懷的味道。 今晨見蕭婧華興致不高,她憶起此事,隨口說了兩句。 蕭婧華此前還未吃過用槐花做的吃食,一時起興。 箬竹哪能讓她親自動手,粗使嬤嬤搬來躺椅讓蕭婧華坐著休息,箬竹則領著幾個小丫鬟用竹竿打槐花。 陽光自葉間縫隙照射而下,在蕭婧華裙擺上落下斑駁光斑。她一手支頤,凝著樹上搖晃的串串雪白,足尖輕晃,裙擺飄蕩,光斑隨之跳動。 “郡主?!?/br> 箬蘭從遠處跑來。 蕭婧華回首。 恰好一朵槐花掉落,墜入她發間。黑鴉映雪,她似精雕細琢而成,盡態極妍,瑰姿艷逸。 箬蘭攜風而來,喘著粗氣道:“郡主,孟年來了?!?/br> “是陸埕讓他來的?”蕭婧華的眸子被一瞬點亮,仿佛枯燥無味的世界剎那間融入五彩斑斕。 不等箬蘭回復,她已起身朝外走,完全忘了那日與陸埕的不愉快。 孟年是來送信的,他滿臉笑容站在蕭婧華對面,“郡主五日后可有空閑,大人欲帶您前往承運寺?!?/br> “有?!笔掓喝A擲地有聲,眼角眉梢都含著欣悅笑意,“當然有?!?/br> 既是陸埕相邀,就算沒有,她也能變成有。 孟年道:“郡主別怪我家大人,年后他忙的跟頭驢似的,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br> 蕭婧華瞪眼,“你說誰是驢呢!” 孟年拍了下嘴,賠笑道:“我,我是驢?!?/br> “這還差不多?!?/br> 蕭婧華撲哧一笑。 “喏,給你?!彼岩坏痈恻c塞給孟年,嫌棄道:“瞧你一頭的汗,該不會是一路跑來的吧?吃點東西墊墊?!?/br> 孟年舉著碟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還是郡主對我好?!?/br> 蕭婧華給了他一個白眼,細細叮囑道:“無論再忙,你要記得盯著陸埕用飯,莫要太過勞累?!?/br> 孟年嘿嘿笑,往嘴里塞了個栗子糕,“我曉得?!?/br> 他走之后,蕭婧華嘴角越揚越高,樂得幾乎要蹦起來,跑著回了春棲院。 箬蘭追都追不上。 “郡主,您慢些,當心摔了?!?/br> 蕭婧華回首,黑發如瀑,絲絲縷縷發絲自臉頰劃過。 她笑靨如花,嗓音歡快,“你快些?!?/br> 箬蘭微怔。 郡主這幾日郁結于心,驀地露出燦爛笑容,仿佛云銷雨霽,彩徹區明。 她被這笑容感染,笑著喊:“就來了?!?/br> 回到春棲院時,箬竹已將槐花送到了廚房,正在院門前候著,“郡主,孟年可是有事?” “沒有,是陸埕要帶我去承運寺?!笔掓喝A快步進了屋,從衣箱里翻出兩條裙子,鳳眸明亮如星,“箬竹,你說我帶哪條好?” 箬竹抬眼看去。 一條羅裙,裙身純白如雪,用紅線繡著朵朵梅花,白雪映梅,極顯氣韻。另一條松石色緙絲如意云紋裙,端莊素雅。 尚未開口,蕭婧華已將那條羅裙放了回去,口中喃喃:“要為母妃祈福,還是穿得素凈些?!?/br> 箬竹笑道:“那郡主便搭新做的那件月白色暗紋織錦短衫吧?!?/br> “我聽你的?!?/br> 蕭婧華點頭,又翻出了幾條裙子,參照箬竹的意見,最后選出兩條。 選完衣裳,她從新買的首飾中挑出幾件素凈的。 蕭婧華愛美,即便從小到大都不缺穿戴,但她對漂亮首飾的喜愛之心不變。 她沒事就喜歡把這些珠花簪子步搖耳鐺瓔珞拿出來觀賞。 這次新買的首飾里,有支雙鳳紋鎏金銀釵甚得她心,可惜太過華貴,不好戴去承運寺。 收拾妥當后,蕭婧華坐在榻上望著湛藍空中白云卷卷,內心期待不已。 晚間用完膳,恭親王悠閑地喝著茶,“今個兒你皇伯父問你怎么不去看他。閨女,趕明你選個日子進趟宮?!?/br> “那可不行,得讓皇伯父等幾日才行?!?/br> 蕭婧華毫不猶豫拒絕。 “嘿你這丫頭,膽子可真大?!惫вH王擱下杯盞,長眉微挑,“這世上能讓你皇伯父等的,可沒幾個人?!?/br> “那我就是其中之一了?!笔掓喝A挪動凳子,坐在恭親王旁邊,抱著他的胳膊笑盈盈道:“過幾日我要和陸埕去承運寺,若是進了宮,皇伯父定會留我住下,那不就耽擱了祈福的日子?” 聽她說起祈福,恭親王身形微頓,將女兒推開,口中嫌棄,“陸埕陸埕,你整日就念叨著陸埕?!?/br> “我也念了父王皇伯父太子哥哥和皇祖父皇祖母?!?/br> 蕭婧華不服氣。 “念是念了,卻也排在陸埕后頭?!惫вH王沒好氣道:“走走走,趕緊走?!?/br> 話落又問:“哪日啟程?!?/br> “五日后?!笔掓喝A又粘了過去,把頭靠在恭親王肩上,嗓音輕甜,“父王,我會想你的?!?/br> “乖乖,父王也會想你?!?/br> 恭親王動了下肩,蕭婧華疑惑抬頭。 頭頂落下一只大手,恭親王面色溫柔,“若是受了委屈,定要告訴父王,父王給你出氣?!?/br> “誰能給我委屈受?”蕭婧華揚著下巴,笑得一臉驕傲,“我可是瑯華郡主,背后站著一整個皇室,誰讓我受委屈,本郡主讓他吃不了兜著走?!?/br> 恭親王深深地看著她。 重重揉了兩下女兒的發頂,他笑聲爽朗,“好,不愧是尊貴的郡主娘娘?!?/br> 蕭婧華忍不住笑。 …… 從得知要去往承運寺起,蕭婧華的心情一直保持著愉悅。 將要出門,她便不往外跑了。 府中林大廚最初是御廚,后被崇寧帝賜給恭親王,一直在王府做事。 蕭婧華跑去向他請教,新學了一樣糕點。 她手巧,但自幼千嬌百寵,不喜親自動手。除了盡孝心,也就只有一個陸埕能讓尊貴的小郡主動動尊手了。 掰下一小塊棗泥山藥糕送入口中,感受著綻放在唇齒間的清甜,蕭婧華雙眼微彎。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陸埕吃下這糕點的模樣。 林大廚是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面色白凈,瞧著有幾分討喜。拿著棗泥山藥糕咬了一口,他贊道:“郡主心靈手巧,冰雪聰慧,這手藝,便是我年輕時也無法相比?!?/br> 這話雖然有拍馬屁的嫌疑,但蕭婧華聽得通體舒暢,眉眼含笑。 箬蘭端來銅盆,她輕撥水面。 凈完手后,蕭婧華用帕子將水漬擦干,悠悠道:“裝一盤給父王送去,剩下的你們拿去分了吧?!?/br> 箬蘭一臉歡喜,應得又脆又甜,“多謝郡主?!?/br> “箬竹,給林大廚賞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