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經紀人身子一顫,目光震悚,他腳步不穩地走到床頭柜前,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只手機。 “就是......這張?!彼粗约阂徊讲阶呓男料?,舉起泛著白光的屏幕,“他每次看她,都是笑著的?!?/br> 辛夏又一次看到了那在張陳蒼家客廳里掛著的照片:暮色四合,那女孩子卻頭頂夕光。 照片右下方,有一排豎寫的小字:你是我的火種。 *** 云暮葬禮那日,滿天烏云被風扯成一層層或濃或淡的灰紗,透不出天空的底色。黑色相框中的那張臉卻笑得燦爛,沒有一絲憂郁。 辛夏從殯儀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一場大雨,單是從地鐵口到公司這一小段路,已經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濕。 她回到公司先去了洗手間,拆開馬尾用力擰干,又拿了張一次性面巾紙,將臉上的雨水拭去。 里間走出一個人,來到辛夏旁邊的盥洗池旁站住,盯著她映在鏡中的影子。辛夏不動聲色地回望過去,片刻后,沖陳蒼點了點頭,“我剛從云暮的追悼會現場回來,不過出于對死者的尊重和家屬的要求,沒有拍照?!?/br> “理解,”陳蒼擰開水龍頭,釋放出嘩嘩的流水聲,“小夏姐,云暮走得安詳嗎?” 辛夏沒有表情地笑笑,“或許吧,不過我覺得死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無奈之選,只是大家為了撫慰自己,常把它解釋為‘解脫’?!?/br> 陳蒼聽了這話眼圈慢慢紅了,她用力握住池邊,抿了抿唇,又一次看向辛夏,“小夏姐,我騙了你,其實,我認識云暮的......只不過他太優秀了,所以我不愿意讓別人知道我和他的關系,怕被人嚼舌根,說我攀附名人,抬高自己,你能理解嗎?” 辛夏佯裝訝異,“那你今天怎么不去見他最后一面呢?” 陳蒼聲音哽咽,“沒看到他的遺容,我說不定還能騙騙自己,要是親眼見了,連自欺欺人都不行了?!?/br> 說完睫毛顫動,滾下兩行熱淚,不出聲地哭了出來,端地一副美人落淚,我見猶憐的模樣。 辛夏伸手環住陳蒼的肩膀,聲色和緩,“等風平浪靜了,去看看他吧,我想,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br> 陳蒼肩膀抽動,輕輕點了點頭,“小夏姐,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你不要把它說出去,好嗎?” 辛夏凝住她,眼中誠摯一望見底,“好,你放心?!?/br> 說罷便先出了洗手間,留陳蒼一人對鏡而立,陷入沉思。她臉上的哀傷在辛夏離開那一刻倏地消失了,剩下的,是旁人從未見過的冷酷和疏離。她望向鏡子,許久后,才慢慢擰上水龍頭,抽出張紙巾,擦去臉上的淚痕。 方才辛夏腳邊飄著的那條淡紫色的影子像是延伸到了她的心里,揮之不去。她曾在胡遠航身邊看到了紫色的影子,現在,它出現在辛夏的腳下,散發著一如既往的,懷疑的氣息。 “辛夏,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呢?”她用力將紙巾握進掌心,像握著那個讓她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的秘密,“我如此大費周章,你卻還是懷疑我,到底是因為什么?” 陳蒼看著鏡中自己的臉,那上面的挫敗就像一條條丑陋的蟲子,令她厭惡,卻又無法擺脫。 她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難免氣餒失望,可灰心之余,心底某處卻不知為何,驀地竄起一絲興奮,就像被針尖猛地扎了一下,痛且提神。 她把手里那團濡濕稀爛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與鏡中的自己對望,黑亮的眼珠被上方的白熾燈鍍出生冷的光。 如此默立許久,臉上的僵硬終于松動,陳蒼輕輕偏了下頭,嘴角勾出一個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笑,“辛夏,你執意不放手,那就不要怪我了?!?/br> ***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放晴,艷麗的的晚霞將遠處的天色挑染成淡淡的紫色。 辛夏坐在院中的長椅上,從手機通訊錄中找出肖樹的聯系方式,盯著那串長長的數字看了一會兒后,按下了撥通鍵。 那邊很快接起了電話,辛夏聽到肖樹的聲音,臉上有些發熱,畢竟沒多久前,她才向曹川表達過自己不愿再插手這件案子。 “辛夏?!毙涞穆曇舯戎扒辶亮瞬簧?,應該是已經看到了云暮的新聞,“心有靈犀,你怎么現在打過來?” 辛夏沒懂他話中的意思,“啊”了一聲,剛想再問,身后卻忽然傳來一聲笑,和電話里的聲音合為一體。 她一臉詫異地半轉過身,這才看到不遠處的銀杏樹下站著一個男孩子。 夕陽把銀杏的葉子照透了,泛出深秋才有的金黃色,男孩平闊的肩膀也被鍍上一層光暈,亮得蟄眼。 “辛夏?!彼谐鏊拿?,走過來,靠近時,辛夏才發現他很高,比一米六七的她還要高出一個頭左右??蛇@身高卻沒給她帶來壓迫感,因為男孩很瘦,不是干癟的瘦削,而是冒著青蔥氣息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一種蠻荒生長出的修長。 “你是肖樹?” “我是?!?/br> “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給你送瓜子?!毙溥肿煨?,將手里那個紅色的老式塑料袋晃了一晃。 肖樹在辛夏家小區等了她許久,所以沒能躲過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辛夏拿浴巾給他擦頭發的時候,問他,“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怕你不想見我,怕我的事給你帶來壓力?!彼卮鸬弥苯?,眼神也沒有絲毫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