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怎么喝成這樣?”倪殊嗔一句,拉住辛夏的胳膊,攙著她走出大棚,一路朝單元樓走去,“我招待客戶到半夜,沒想到你的夜生活比我的結束得還要晚?!?/br> “麻煩......倪總了?!毙料耐饶_不穩,身子幾乎掛在倪殊身上,鼻中闖進他西裝上“三五”的味道,熏得她眼角濕潤。 老房子沒有電梯,兩個人艱難扶持著地爬上六樓。辛夏開了門,看到滿屋沉重的黑色,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愿再朝里踏出一步。 “我不想回家?!本埔馍蠞q,辛夏大腦中的清明一點點被吞噬殆盡,如今的她,除了心底那如潮水般翻涌上來的的無窮無盡的恐懼,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連邀約的對象和日后可能給自己帶來的麻煩都不愿再多做考慮。 清醒消弭前,她隱約記起自己大學也曾有一次做過這種混蛋事,但那一次,她及時懸崖勒馬,這一次,卻是下定決心一往無前。 辛夏轉身扯住倪殊的袖子,問他,“你真的沒有女朋友嗎,要是沒有,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倪殊神色微怔,稍頃莞爾,“沒有是真的沒有,但是君子可不能趁人之危?!?/br> 上方的感應燈滅了,將他臉上的摻雜著些許譏誚的曖昧徹底融化掉。辛夏松開他的袖子,下一秒,兩只胳膊纏上倪殊的脖子,嘴唇在他耳畔廝磨,“救人于水火,怎么就不是君子了?” *** 后來辛夏回想起來,覺得自己那晚的行徑著實是有些“渣女”,只是為了撫平恐懼,便把他人的身體當成了情緒的宣泄口。 可是想到倪殊的順水推舟和來者不拒,她又覺得他和她半斤八兩,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心里那一點點愧疚很快便溜之大吉,沒有給她留下痛心疾首幡然悔悟的機會。 兩人也沒有因為那一晚的事產生任何的罅隙和尷尬。第二天早上他們甚至一起在小區門口吃了早餐,只不過之后便分道揚鑣,一人開車一人坐公交去了單位,為昨晚的激情劃上涇渭分明的一道。 只是在當天下午,辛夏收到了倪殊發來的體檢報告。他在微信里告訴她,體檢是一周前剛做的,所以她可以不必再大費周章去醫院檢查身體。 辛夏看到這條微信下意識朝倪殊辦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罵了句“蛔蟲”,因為她當時正打算請半天假去醫院檢查。 現在他雖然省了她的麻煩,她卻覺得他這種“駕輕就熟”加深了他在自己心里“渣男”的刻板印象。 那晚之后,辛夏決定徹底對肖樹的事情放手。她先給曹川打了電話,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曹川表示理解,并說會把她的話轉達給肖樹,讓她不用有心理壓力。 辛夏聽曹川的聲音有些疲憊,又聯想到近日來肖樹的反常,沒忍住詢問了一下原因。 曹川嘆了口氣,“我老婆去世了,就在三天前,這兩周她都住在icu,肖樹那孩子沒日沒夜守著,瘦得都脫相了?!?/br> 掛了電話,辛夏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在肖樹最脆弱的時候撤去援手??墒钱斔肫鹉莻€映在蝶園墻面上的詭異身影,便努力摒棄掉這個念頭,在心里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心軟,不要再去多管閑事。因為經過這幾日的反復思量,她覺得那晚的事是對自己的一個警告,警告她不要再插手,否則,她便會像十二年前那般,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于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前所未有的將精力集中到工作上,連出了幾個質量極高的專題和報道,其中之一甚至還引起眾多網友共鳴,一度登上微博熱搜。 “不錯啊辛夏,已經熱搜榜第五了,”一天下午,劉姐興沖沖將辛夏拉過來,指著電腦上的微博熱搜榜讓她看,“《勞務市場女性農民工有多難》,你看看,被一圈娛樂話題包圍著,竟然也有沖頂的架勢了,這下子我們辛夏要出名了,我說你是怎么想到去采訪農民工的?這話題在十年前很火,現在早已經沒人提了?!?/br> 辛夏想起年終獎可能會因此翻翻,心里涌起一陣竊喜,可面子上卻極力維持平靜,“嗨,就那天經過工地的時候,偶爾看到一個女架子工在高空作業,就靈機一動產生了這個念頭?!?/br> 劉姐嘖著嘴,在屏幕上點了刷新,“你可真是平日藏拙,一鳴驚人,我看看,現在排名第幾了?!?/br> 微博熱搜上,辛夏的那篇報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十條完全不同的話題,可是每一個話題中,都包含著一個名字。 一個飄逸又脆弱的名字。 辛夏看著那兩個字,一時間有些恍惚,仿佛有一股流動得極為緩慢的水流從左耳流到右耳,穿進穿出。直到身后嘈雜聲響起,她才像被電了一下似的從辦公椅站起來,渾身哆嗦著,望向身后那片喧囂處。 “爆炸新聞,當紅鋼琴家云暮離世......” 后面的話辛夏已經聽不清楚了,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有眼睛還空洞地運作著,看新聞部的同事爭相恐后沖出大門,去爭搶報道那個全國轟動的新聞。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喧騰終于平靜,辛夏的腦袋里卻慢慢浮出一個畫面:云暮在電梯里望向她,他的笑容燦若云霞,卻也脆弱得仿佛一吹即散。 他說,“節日快樂,記者小姐?!?/br> 第二十三章 跌落 云暮死在自己的車里。 車子停在南郊濕地公園的萬畝荷塘旁,一位鳥類攝影愛好者去拍站在車頂一只罕見的黑鸛時,無意中攝下云暮最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