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暮卻一言不發,站起身來把褲兜里的琥珀項鏈拿出來放在鋼琴上,轉過身靜靜看了陳蒼一會兒后,輕聲說,“我本來是這么打算的,送你一條項鏈,再給你彈一首曲子,你或許能高興起來,可現在看起來,是多此一舉了?!?/br> 陳蒼本想回絕這份貴重的禮物,聽他這么說,卻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云暮臉頰上的酒窩忽隱忽現,“陳蒼,你不需要別人來幫你了,你已經靠自己走出來了?!?/br> *** 多年后,云暮來陳蒼移居的城市找她,兩人在一間小小的旅館中中徹夜纏綿,分享彼此的溫和熱的時候,云暮的手機里循環播放的,也是這首曲子。 “工人愛上了磨坊主的女兒,愛而不得的絕望讓青年不得不投身到一條河中,倚仗河水溫柔強大的力量尋求安慰,”云暮將纖長有力的手指插進陳蒼的指縫中,抓起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第四變奏中的悲傷和憂郁便來源于此?!?/br> “后來呢?”陳蒼微喘著問,她胸前掛著的琥珀項鏈在黑暗中透出溫柔的色澤,牽引住云暮潮濕的視線。 “在一起了,否則,也不會有后兩章的輕快氛圍,”云暮輕啄陳蒼的嘴唇,一觸便離開,像是怕在上面流連太久,“陳蒼,我被伊斯曼錄取了,你和我一起去美國好不好?” 第十七章 帽子 陳蒼輕嗽了一聲,打斷電話中那份執著的熱忱。 “云暮,六年了,什么都變了?!?/br> 那端的聲音似有些哽咽,“是我不好,如果當年我沒去美國......陳蒼,你能不能,能不能見我一面?” “沒那個必要了,云暮,我們都向前看吧?!?/br> 陳蒼將屏幕摁滅,靠墻忖了片刻后,推開門走出樓道。正好有幾個實習生端著吃了一半的蛋糕路過,看見陳蒼便圍過來,七嘴八舌道,“組長,這戚風太好吃了,你在哪家店買的?!?/br> 陳蒼歪頭笑,“識貨,這是我昨晚烤的?!?/br> 幾個人登時發出一片嘰嘰喳喳的贊嘆聲,陳蒼笑著說了聲“夸張”,又道,“你們喜歡,我改日再烤給你們呀?!?/br> 話音剛落,忽然瞥見辛夏一個人倚窗站著,手里的蛋糕紋絲未動,被叉子戳得七零八落。 陳蒼撇了他人走到辛夏身邊,看著那塊受了極刑的蛋糕,“小夏姐,不和胃口?” “沒有,”辛夏的目光從陳蒼臉上一閃而過,“有點不舒服,好像發燒了?!?/br> “最近怎么總是發燒?要不要去醫院做個檢查?”陳蒼關切的聲音逼得辛夏不得不又一次抬起眼睛與她對視。 目光交接,辛夏被她灼亮的眼盯得心慌,本就發脹的腦袋像是被錘了一下子,牽扯出一陣劇痛。 她強顏歡笑,“沒關系,可能是著涼了,吃片藥就行?!?/br> “早點回家吧,假條我批了,”陳蒼善解人意地接過辛夏手里的盤子,看著她柔聲道,“今天工作上沒什么安排,你放寬心好好休息?!?/br> 辛夏道了聲謝走到茶水間,忽然聽到陳蒼叫了聲自己的名字,于是慌忙回頭,目光與她相碰。 “云暮的采訪成不了稿了是吧?”陳蒼面色平靜,語調輕緩,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辛夏壓下心頭突如其來的一陣驚悸,笑道,“和傳聞中一樣,特別不配合,沒辦法了?!?/br> 陳蒼歪頭想了一會兒,聳聳肩膀,“算了,藝術家嘛,性格多少都有些古怪,隨他去吧?!?/br> *** 辛夏還是去了趟社區醫院,沒有驗血,直接拿藥回家。 可是她發現退燒藥在她身上失效了,以前吃一片便能倒頭就睡,醒來時發一身汗燒也就退了??墒乾F在,距吃藥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她還是感受不到一絲困意。 那首g大調變奏曲一直在她腦袋里回蕩,旋律時而詼諧,時而憂郁。她曾聽過兩個人彈奏它,一個人在曲中寄托了長長的牽掛,另一個人卻瀟灑地丟下四個字:隨他去吧。 辛夏本來并沒有將陳蒼假裝不認識云暮歸因于她的冷漠,畢竟身份特殊,往日的戀人如今站在熠熠星光上,任誰都會有所顧忌,怕落個攀高結貴的名聲??扇粜烊竭@件事也是陳蒼做的,那么用冷漠二字形容她恐怕還遠遠不夠。 辛夏倚在床靠上,拿起手機翻查相冊里陳蒼的照片,試圖將她與那個模糊的影子連接起來。 可是她失敗了。 照片里的陳蒼永遠微笑著,姿態怡然,哪怕最后一張在水鎮的合照中,她站在徐冉身旁,依然保持著大方得體的微笑。 而對比她的不以為意,徐冉的笑容倒顯得有些牽強,肩膀也刻意與陳蒼隔開一截,格局上已然落了下乘。 辛夏無法將照片里的陳蒼和徐冉尸體上漂浮著的那個的影子聯系起來。 那影子的身體部分是扭曲的,面目卻很模糊,像壓了一張白紙。辛夏依稀能辨認出那上面的五官,眼睛很空,嘴巴也很空,有些像《吶喊》里那個尖叫的鬼魂,因聽到一聲穿越長空的刺耳尖叫,而在不可抑制地顫抖。 想到這點,辛夏覺得背脊滑過一絲涼意,太陽xue又一次突突跳了起來,頭疼更加劇烈。 她摁滅手機,裹緊被子躺下,強迫自己把滿腦亂象逼退出去,使勁閉上眼睛。 這一次她竟然睡著了,沒有做夢,耳邊卻始終飄著那首g大調變奏曲,忽近忽遠,像窗外徐徐掃過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