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辛夏聽了這話轉身就去玄關拿包,走到穿衣鏡前,才看見自己的鬼樣,脫口而出一句jesus,取出一張紙巾擦了臉,匆匆出門。 *** 老小區沒有地庫,倪殊的車停在樹下,窗上堆滿被秋風掃落的樹葉。辛夏幫他把落葉清掃下去時,聽到他漫不經心道了一句,“不是打定主意不多管閑事的嗎?” 言語間似有嘲諷之意,辛夏于是笑了笑,“公司都打算給徐家還房貸了,我再袖手旁觀下去,心里怪過意不去的?!?/br> 倪殊知道她反話正說,卻也不介意,笑一笑扯開車門,看著辛夏道,“要坐副駕還是后排?” 副駕是給關系親密的人坐的,后排那就是把老板當司機了,辛夏切磨后槽牙,心想這家伙還真是有仇必報,面上卻禮貌地一笑,開門坐到他旁邊。 倪殊見她強作鎮定,抿唇將笑意壓下,掏出手機找到圖片遞給她,叮囑了一句系好安全帶后,啟動汽車,在引擎干燥的聲浪中駛出小區。 晨風微涼,拍打在辛夏燥熱的臉上,卻沒有給她帶來絲毫靜謐。 她看著倪殊手機上那一橫一縱兩具尸體,心臟如鼓點般加速跳動著,越跳越快,幾乎要沖破喉嚨。徐冉彎折的尸身上面,漸漸攏起一團暗影,是一只手掌,指紋雜亂,生命線短像是被從中間切斷。手掌的無名指上,圈著一只戒指,外緣刻著徐冉名字的縮寫:xr。 這是馬明輝的手。那男人在對徐冉求乞半生,最終將世人定義給他的窩囊,化成了一股無法挽回的怨氣。 徐冉的照片上出現馬明輝的手,是辛夏預料之中的事,這個男人親手將她推下樓,她便將對他的恨和怕定格在生命最后的意念上。 可是...... 辛夏瞇起眼睛:晨曦將手機屏幕映得亮白,她自己的影子也被投射在其上,讓她一時間看不清楚上面層疊的混亂的影像。直到車子拐入一條林蔭道,陽光忽的被上方濃密的枝葉遮住,照片上的那團混沌才又一次變得清晰。 馬明輝的臉依然還在,可是在他陰沉的面孔下方,還盤桓著另外一條若有若無的影子。 辛夏輕輕抽了口氣,手機從她滿是冷汗的手心里脫落,掉在車內。 倪殊將車子靠邊,俯身把手機撿起,靜待兩分鐘,等辛夏平復心緒后,才輕輕問道,“看到了什么?” “確實還有一樣東西,”辛夏輕喘,目光卻看向窗外的落葉,“不過我看不清楚,那影子壓在馬明輝的手下面,很模糊?!?/br> “看不清楚還是不想說?”倪殊的目光凝在辛夏蒼白的臉上,他的語氣很輕,卻含著不容反駁的堅定,“你是想包庇什么人嗎?” 辛夏被他懾住,一時無話,片刻后使勁吸了幾口氣,“倪總要是懷疑誰,隨便尋個借口把他開除就是,又何必大費周章去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么做是不是虛偽了點?!?/br> 說完她就開始為自己的口不擇言后悔,不過事已至此,所有的解釋都只會起到欲蓋彌彰的效果,因此她索性一個字都不再為自己找補,拉開車門,下車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臺。 倪殊的車子原地停泊片刻,重新啟動,車尾卷起一蓬落葉,呼嘯著從辛夏身旁駛過。 第十六章 初戀 接到云暮的電話時,陳蒼正在請組員們吃下午茶,以慰問他們這段時間的忙碌。 手機里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若換做平時,陳蒼是不會接聽的,可那一刻不知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起來,聽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陳蒼,雖然有些冒昧,但我回國后,最想聯系的人就是你?!?/br> 陳蒼笑著沖同事們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要出去一趟,之后便拿著手機走出茶水間,推開消防門來到樓道中。 樓道的感應燈明了又滅,就像她心里突然漲起又瞬間退落的熱情。 可少年的身影卻在腦海中一點點明晰,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云暮時他的模樣。 十一歲那年的陳蒼喜歡上了跑步,每天都要到人民公園晨練。她的路線是固定的,先穿過一片簌簌作響的楊樹林,再跑上一座七孔石橋,之后,便能來一座小山坡下。 坡上有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六角涼亭,亭小,坡矮,卻名凌云亭。 陳蒼開始時很佩服這取名之人的迷之自信,后來便覺得這名字起得甚好,因為她每次跑完步,氣喘吁吁地站在亭中,看紅日破曉,心頭便騰起一股氣吞山河的快感。 故而前幾日從墓園回來時,陳蒼專程去了趟人民公園去,想看看那座亭子還在不在。 亭子還屹立在坡上,不過里面塞著七八個老頭老太太,正在激昂地唱著一首革命歌曲。一旁還有伴奏的,用的是一架便攜式的電子琴和一把走音的二胡,中西合璧,很有些不倫不類的味道。 可曾幾何時,這里也是有風雅的笛聲傳出的,每一個拍子都和在陳蒼的步子上,引得她在繞亭跑了一圈后,終于忍不住駐足觀望。 她現在還記得那一天的場景,在意識到亭中人是在為自己吹笛后,她便手搭涼棚朝凌云亭中看過去,這一看,便撞到了同齡少年用目光編成的網中。 許多年后,人們喜歡用甜系和鹽系來形容一個人的氣質是甜美還是冷淡,所以陳蒼便也將記憶中第一次見到云暮時的感覺簡單地歸類了一下,卻發現不能將他劃分到任何一個派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