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廣場舞的音樂聲剛剛響起,跳舞的阿姨們排好隊形,手捏著手絹紙扇嚴陣以待。 見到辛夏走來,為首的韓阿姨連忙按停了音樂,滿臉紅光扯住她的手,“來得正好啊小夏,你張阿姨今天感冒來不了,我們缺一個人隊型就不好排,你來替她補上?!?/br> 辛夏在院子里鍛煉身體時??窗⒁虃兲?,同一支舞她們練了一年,她也看了一年,對走位和動作早已熟稔于心,故而缺人時常會被拉來做替補。 今天她也不想拒絕這份的盛情邀請,不是不愿拂了她們的意,而是她覺得對比冰冷琴鍵敲擊出來的優美旋律,這鬧哄哄的煙火氣似乎更能讓人覺得舒心。 她踏著節拍加入花紅柳綠的隊伍,將手里的紅帕子嫻熟地在指尖掄轉,腰肢輕擺,舞態生風。她自認跳得不錯,哪知一轉身,卻聽旁邊的阿姨小聲沖自己道,“小夏,下次參加集體活動,記得吃個口香糖?!?/br> 辛夏臉一紅,動作就僵了,偏這時她看到了樹蔭下衣著考究的倪殊。他正倚在她常用的背腰按摩器上,唇角含笑望著她。 手里的帕子翩然落地,韓阿姨剛想責備幾句,倪殊已經走到辛夏身旁,抬眼看了看她身后的幾棟單元樓后,笑問,“你也住在這里???” 辛夏正在為那個“也”字心驚,韓阿姨已經將倪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先一步插進話來,“小夏,這個男生在追你???你眼光可真好,不像我那個傻閨女,找了個跳街舞的,吊兒郎當不說,兩條胳膊還紋得黑不溜秋的,褲子永遠提不上襠,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哎,我就喜歡這樣斯文白凈的,小夏,你福氣好啊?!?/br> 辛夏更加心驚,忙道,“阿姨您可別亂講,這是我領導,我們公司的總監?!?/br> 韓阿姨聽這話眼睛登時亮了,看著倪殊道,“你對小夏沒那種意思啊,不如考慮考慮我女兒啊,她的長相不比小夏差的?!?/br> 眼見事態朝著不可控的方向一路狂奔,辛夏忙擋在她和倪殊中間,“阿姨,強扭的瓜不甜,再說街舞和廣場舞屬于一脈相承,您找了這樣的人當女婿,彼此之間更有共同話題?!?/br> 韓阿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小夏,你居心不良啊,遇到好果子,就想著自個兒先掐了?!?/br> 辛夏腦袋里嗡的一生,知道再說下去只會越描越黑,于是扯住倪殊的胳膊,快速逃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第十四章 三五 音樂聲還在不遠處鼓噪著,辛夏方才還覺得這熱鬧甚好,現在卻已被它擾得心煩意燥。 她瞄一眼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倪殊,“倪總,您也住在這個小區啊,以前怎么沒遇到過?!?/br> 倪殊雙手插兜,面色無瀾地注視著前面兩條攏在一起的影子,“這不是工作調動嘛,剛搬過來?!?/br> 辛夏看了一眼周遭斑駁的幾座六層高小樓,“老破小您也能看得上?” “這里離公司只有兩公里,自然是最優選擇,”倪殊聳聳肩不置可否,“再說了,京平的老破小價格可不低,這種居住環境要十三萬一平,我記得十幾年前可能也就三千不到,世界真是日新月異?!?/br> 說完他低頭自嘲一笑,聲色溫柔,眉宇清冷。 辛夏腹誹:果然是有錢人,工作調動就要另置新居,不像我,住著政府優惠照顧的廉租房十幾年,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可以翻身農奴變主人。 想到這里腳下忽然一頓,憶起上周末一大早被鄰居家的噪音吵醒,她當時睡眼惺忪給物業打電話,那端說對方只是搬幾件家具,不會鬧出大動靜,讓她稍微忍忍。她當時在忿忿中竟然又一次睡去,醒來,再未聽到任何動靜。 “倪總不會住在3號樓吧?”辛夏眼看著倪殊和自己拐入同一條小徑,心下凄然,聲色發顫。 倪殊側頭看她,“我住頂樓?!痹捔T,見辛夏怔在原地,他微微抬眉, “不會這么巧吧?!?/br> *** 和倪殊告別時辛夏朝他屋里看了一眼:一室素凈,零星幾樣必備的家具無不透出低姿、簡潔和工整的風格,唯一的一抹亮色暈在玄關處的矮桌上,是一株碧色小盼菩提盆栽。 菩提葉色濃綠,果實鵝黃,本是出塵之姿,可果實頂端偏染上點點猩紅,像藏匿起來的眼睛,乍望過去,只覺說不出的詭異。 “進來坐坐?”倪殊笑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改日,改日?!?/br> 辛夏忙不迭地婉拒,開門時在心里嘆氣:除了那株象征著佛陀的菩提,對門這間屋子處處頭透著倪殊的風格,怪不得他會選擇這里。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自認倒霉。 大門在身后關上,包里的手機開始嗡嗡作響。辛夏看到是肖樹的來電,連忙接起來。肖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辛夏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被他含糊其辭帶了過去??山K究是年輕藏不住心事,她問了兩次后,他就沒忍住說出了實情。 “mama搶救了一個晚上,現在終于好了些?!?/br> 肖樹的聲音里帶著鼻音,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辛夏想起他除了mama,其他親人皆已不在人世,曹川雖與他是名義上的父子,卻也不可能真正做到親密無間,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她本想安慰他一二,話到嘴邊,又覺語言實在是軟弱無力,于是轉而道,“今天的采訪我倒是有點收獲?!?/br> 肖樹不出意料地來了精神,“云暮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