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只是又一次覺得,自己看不透陳蒼,連皮毛都無法觸及。 *** 離開辛夏的工位后,陳蒼徑直去了徐冉的辦公室。徐冉正埋頭寫一份稿子,見陳蒼進來掀起眼皮,手指漫不經心地在桌上一摞文件上拍了拍,“國務院要評選一批優秀稿件,我把你那篇報上去了?!彼鬼尖馄?,“你那篇稿子的立意和題材都符合主題,文筆也很平實,二等獎應該是穩的,一等獎說不定也能沖一沖?!?/br> 徐冉并非因為那天的事對陳蒼心存愧疚,她如今打一棒子給塊糖,無非是因為李嘉明告誡她,那晚她對陳蒼的“不客氣”,已經被倪殊盡收眼底,而這位新上任的“二世祖”,表面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卻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沒那么好“糊弄?!?/br> “他來公司開的第一次會就點了廣告部和新聞部,”李嘉明當時剛從徐冉的溫柔鄉里醒來,激情褪去后的眼睛鍍上一層冷漠,“這兩個部門最賺錢,呵,以為我看不出他想做什么。不過冉冉,這些日子還是收斂些,別給人落了口實,說你恃寵生嬌?!?/br> 徐冉從回憶中跳脫出來,抬頭望向陳蒼,等待她的回應。 陳蒼沖她淡淡一笑,“謝謝徐編?!?/br> 徐冉看到她的笑容,心頭無法抑制地涌出一絲厭惡,低下頭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到時候獲了獎,記得請同事們吃飯?!?/br> 陳蒼“嗯”了一聲,坐直身子,和椅背隔開一截距離,目光落在徐冉微垂的頭頂不動。 徐冉在她的注視下抬起眼,“沒有別的事了,可以出去了?!?/br> 陳蒼與她對視片刻,兩眼彎起,“徐編的問題我還沒有回答?!?/br> 徐冉蹙眉,“什么問題?” “那天在客棧小院,您問我我的‘表里不一’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后天自學成才的?”她看到徐冉的眼睫輕輕一動,接著道,“其實是后者?!?/br> 徐冉莞爾,饒有興趣地看著陳蒼,“哦?說來聽聽?” 陳蒼靠向椅背,腦袋一歪,俏皮地沖徐冉笑了笑,“我是在見了徐編您之后,才學會了這四個字?!闭f完,她抿抿唇,滿意地看著徐冉眼中的光熄滅,眼珠子在一瞬間變成兩塊生鐵,冷得滲人。 “陳蒼......” 陳蒼面無表情地看她,“不是嗎?前事不提,就拿這件事來說,你分明對我心生厭惡,還要咬著牙為我申請獎項,以示大度。徐編,惺惺作態,不累嗎?” 徐冉聞言氣血上涌,太陽xue突突跳個不停,她還從未在下屬跟前受過這樣的氣,放下身段討好安撫,對方卻不領情,不僅不領情,還將她的示好當著她的面丟在地上,狠狠打了她的臉。 “徐編,”陳蒼緩緩站起,目光仍然盯視在徐冉蒼白的臉上,“我先出去了?!?/br> 走到門口,她回過頭,嘴角綻出抹古怪的笑后,又道出句話,只是她聲音很輕,徐冉又正在氣頭上,故而沒聽清楚。 陳蒼離開后,徐冉便給李嘉明撥打了電話,可那邊占線,她反復撥了幾次,聽筒中傳出的都是“嘟嘟嘟”的忙音。徐冉一腔怒火無處傾瀉,更覺胸悶窩火,于是撫著胸口走到窗邊,用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心情方才慢慢舒緩下來。 外面驕陽當空,夏天正在發揮自己的最后一絲余熱,在辦公室里投下一地亮白。 徐冉被日光晃得閉上眼睛,黑白交替的一瞬間,她猛地識別出了陳蒼方才出門時的口型,她說的是,“徐編,小心一點?!?/br> 徐冉腦子里嗡的一聲,如蟬噪蜂鳴,她握住半人高的欄桿,指節繃得發白,嘴里不由道出句話:“她是在威脅我嗎?” 然而下一刻,她背后卻忽然滲出股寒意,因為她知道以陳蒼的性格,是絕不會把威脅這么直白干脆地說出來的,那么它......難道是一個提醒? 徐冉瞪著腳下的一片光斑愣怔,心情也如它一般,飄忽不定,無法安生,直到辦公室的玻璃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身影硬生生擠進她的眼簾。 “你怎么來這里了?”徐冉蹙眉,胳膊上的汗毛被門帶上后撲面而來的一陣冷風激得根根直立。 *** 徐冉和馬明輝從樓上墮下來的時候,辛夏和劉姐剛好步出樓宇,稍慢一步,便會被兩人砸到。 辛夏先是感覺到一陣疾風,隨后便是“砰砰”兩聲巨響,似是有什么東西在身后的地面炸開了。 她回頭,看到臺階下躺著兩個人,男的腦袋已經碎了一半,露出里面灰突突的一大包腦漿。女的則尚存一口氣,七竅流血,四肢盤虬。 辛夏認出了那是馬明輝和徐冉,于此同時,身旁的劉姐發出一聲驚叫,雙手死死抱住辛夏的肩膀,腿腳酸軟無法直立。 人聲逐漸沸騰,寫字樓的窗戶一扇扇被打開,探出一雙雙獵奇的眼睛,更有好事膽大者,用手機記錄下這徐冉生命定格的瞬間,并第一時間發上網絡,吸引流量無數。 辛夏拼命將劉姐拖到一旁,抬頭時,感覺有風從頭頂的窗中洞穿而過,將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帶至這座鋼鐵大樓的每一個角落。 第十章 照片 事發五天后,徐冉和馬明輝跌落的地方,依然殘存著一大片淡棕色的血跡,即便保潔每天用水沖刷,那污痕卻始終不褪,如同盤踞在人們心頭尚未彌散的陰影。 辛夏每每路過,也和他人一般繞道而行,生怕冒犯了死者,引來怨氣。同事中唯有陳蒼不怕,那天她和辛夏從外面采訪回來,路過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時忽然站定不動,看著那片淡痕輕聲道,“蠻可惜的,是嗎?她還這么年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