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巒被顧岳一推，渾身失力的跪倒在地上，心頭猛地一震，各種酸楚愧疚涌上心頭，但是很快又被自己要失去小兒子的恐懼給填滿了縫隙，蒼白著臉抬頭看向顧岳高大的身影，哽咽著開口：

    “將軍，救救小川吧，他還小……”

    在這兩個孩子之間，顧岳沒有特別喜歡的哪一個，對于兩個孩子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個孩子比較愛笑，另一個孩子比較穩重這上面，不過很顯然，他的妻子似乎更喜歡愛笑的那個。

    如果是平時的話，顧岳不介意依從楊千巒的意思，但是這一次情況特殊，手術室里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意外，除了醫生，誰也沒資格去指手畫腳的做決定。

    所以這件事情楊千巒求他也沒用。

    “夠了?！?/br>
    顧岳皺眉看著跪倒在地的楊千巒，對耳邊的啼哭聲感到厭煩，冷聲道：“這件事情我沒辦法決定，你也不要再在這丟人現眼，千巒，我奉勸你一句，兩個都是你的孩子，不要厚此薄彼?！?/br>
    ……

    年幼的顧嶺是在麻藥失效后傳來的疼痛中醒來的，陪護的護士見病人醒過來之后就立刻通知了家屬。

    三十分鐘之后，顧岳來到了病房，楊千巒緊隨其后。

    顧嶺看到楊千巒之后瞬間紅了眼睛，但還是克制著害怕的情緒沒有過多的暴露出來，沙啞著喉嚨喊了一聲mama。

    楊千巒精神狀態很差，眼底的灰青怎么都掩飾不住，在看到顧嶺的那一刻，楊千巒又有點崩潰，但始終兩個都是她的孩子，即使心里再怎么怨顧嶺害死了他弟弟，但是和顧嶺之間那點可憐的母子之情倒還在，也沒有過多的說什么。

    在顧嶺喊了一聲mama之后，楊千巒來到了床邊坐下，顧嶺艱難的伸出手抓住了mama的手，但楊千巒的手卻在觸碰到顧嶺溫熱的手心的那一刻縮了回去。

    想起自己的小兒子從手術室里推出來時冰冷的體溫，楊千巒不受控制的開始想，為什么死的人要是自己的小川，為什么不能是顧嶺？鑒于對于一個母親來說這種想法太過于惡毒，因此楊千巒壓下了自己心里的偏執。

    顧嶺被楊千巒躲得這一下弄懵了，心里滑過失落，但他一向是一個情緒內斂的孩子，所以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想到和自己一起受傷的顧川，顧嶺問道：“……mama，弟弟呢?！?/br>
    此話一出，楊千巒很明顯的開始情緒不對，但最終還是沒說什么，看著顧嶺和顧川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眼眶逐漸濕潤，轉身離開了病房。

    顧岳見狀看向了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顧嶺，“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管?！?/br>
    隨后吩咐護工照顧好顧嶺后，顧岳就和楊千巒一起離開了醫院，但是后來顧嶺還是在醫院工作人員的嘴里知道了所有事情，也是他傷好回家之后，愛他的mama徹底變了一個人。

    但是不管平時mama表現得怎么厭惡自己，年幼的顧嶺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而是竭盡所能的照顧mama的情緒。

    楊千巒喜歡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喜歡他做什么他就不做，直到某一天，顧嶺發現母親喜歡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和顧川相似的事情之后，顧嶺才停止了這種做法。

    但也許是對母愛的本能追求，顧嶺行事還是下意識的討好楊千巒，但是這其中已經完全沒有了顧川的影子。

    顧嶺的存在始終提醒著楊千巒顧川的死因，自從顧川死去的那一刻，她對于顧嶺的態度就開始變得偏執不正常，她一方面在告訴自己顧嶺也是自己的兒子，但另一方面又因為顧川而怨恨顧嶺，在這種相對的情緒洗滌下，楊千巒精神狀態愈發不正常。

    顧岳給她請了心理醫生之后，便讓她單獨一個人住在帝都的一套房子里。

    顧嶺一開始每個星期都會去看一次楊千巒，但因為楊千巒并不是很想看到顧嶺，所以顧嶺后來便一個月才去看一次她。

    到后來的有一次，顧嶺特意給楊千巒帶來了一串手串當作禮物，誰知道楊千巒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發瘋似的把手串砸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吼叫著讓顧嶺離開。

    顧嶺也是在那一次爭吵中才知道，原來楊千巒之前戴著的那串壞了的手串，是顧川給她挑的。

    而這串珠黃色的手串是顧嶺用一種樹的果種做的，顏色沒有當初那串好看，也沒有當初那串手串昂貴，就連來歷也不是楊千巒想要的。

    現在被砸在地上，線斷的分崩離析，一點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依稀間可以聞到它散發出來的氣味，大概是某種安神助眠的藥香。

    楊千巒心里頭念著顧川給她挑的手串，注意不到眼前的手串，過去的壞了就是壞了，而現在的，就算沒壞，在不喜歡它的人手里，和壞了也沒什么兩樣，甚至還不如那串壞的。

    楊千巒通紅著眼睛盯著顧嶺，而顧嶺也終于從他一直依賴敬愛的mama眼里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顧嶺看著地上散落的珠串，并沒有把它們撿起來，而是半闔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就這樣過了五分鐘，顧嶺才再次看向了楊千巒，開口：

    “mama，如果當初是我死了，你也會這么傷心嗎?！?/br>
    周圍彌漫的藥香沁人心脾，楊千巒激動的情緒被藥香撫慰的平復了一些，但在聽到顧嶺這句話之后又顫抖了起來。

    她惡狠狠的看著顧嶺，仿佛面前這個人根本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