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換掉用了許久的英文名，就是要努力去除掉任何與衛旻相像的地方。

    包括昨晚，他意外發現自己和衛旻都選中了相近風格的毛茸茸鑰匙扣，又是從心頭升起一陣不滿和郁悶。

    他可以和任何人相似，唯獨不能是衛旻。

    路野又想起來，自從上了節目后，他便滿懷敵意地審視衛旻。

    同時，不可避免地，關注到衛旻的前任，容秋晗。

    想到這里，路野皺起的眉毛松開，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又喝下一杯茶水。

    他用著平和許多，又暗帶一絲疲憊的口吻道：“抱歉，我剛剛有些失態了?！?/br>
    容秋晗：“你繼續說?！?/br>
    見到容秋晗始終神色不變，路野不知怎么，長久橫亙在心中的郁結似乎這一刻變得平淡起來，緊繃著的一根弦也松泛些許。

    “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是衛旻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你和衛旻發生了什么，只知道你們突然分手，再后來，就是你想和衛旻一起上《換乘戀人》——盡管沒有任何證據，但就是有一種直覺告訴我，或許，我們同病相憐，有可以合作的機會?！?/br>
    容秋晗：“我說過了，我不像你?！?/br>
    見著容秋晗一臉冷淡又正經的樣子，路野莫名更想笑了，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ok，是我不會說話了?！?/br>
    “現在回答你的最后一個問題?！?/br>
    “做錯事了就要受到懲罰，在戀情里辜負了別人的人，理應也該得到同等的待遇。我所說的懲罰，就是想讓他們也品嘗到真心錯付的滋味?！?/br>
    路野挑眉，唯恐天下不亂地說：“如果我們在一起，你說他們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容秋晗點頭，“我明白了?！?/br>
    她又一頓，“你原來不只是在口味上像小孩子?！?/br>
    路野笑著：“秋晗小姐，沒必要拐著彎這么說我吧。我覺得我的提議還是很有趣的，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容秋晗：“沒有這個必要?；蛟S你上節目的目的是這個，但我不是。你的直覺確實沒出錯，我確實和你一樣，被我的前任當作了替身。但我不想懲罰他?！?/br>
    “所以我說，我不像你?！?/br>
    “你要如何做，我不管，但請你不要再拉上我了?！?/br>
    路野有些錯愕：“為什么，你難道沒有一點不甘心嗎？”

    容秋晗：“就像我在前任信里說的一樣，我想要向前看，我不想執著過去，但同時也不愿去否認過去每一段經歷的存在。懲罰一個人是需要時間和精力的，我不愿意付出這樣的代價?！?/br>
    路野：“那對于秋意呢，你應該也不是上了節目之后，才知道她的存在吧？對于她，你難道沒有一點敵意嗎？”

    容秋晗淡淡地說：“沒有?！?/br>
    想了想，她又補充：“你還真是像小孩子?！?/br>
    莫名其妙又被教訓了的路野：“……”

    容秋晗：“不管如何，這都是我和衛旻之間的事，秋意沒有對不起我，甚至在節目之前，她都不認識我，我要是因此遷怒她，她也太無辜了?！?/br>
    路野嗤笑一聲，“好，是我太幼稚了。也是我太狹隘了，沒辦法從過去的事情中走出來?！?/br>
    “不，”容秋晗神色平淡地糾正他，“關于你和秋意之間，我并不覺得你的不甘心是狹隘。這也是你們之間的事，你愿不愿意放下，是你的自由。我選擇放下，并不代表這就應該要被放下。這只是一種個人的選擇，無關對錯?！?/br>
    “我們都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沒有誰對誰錯。僅此而已?！?/br>
    路野正要拿起茶水，將心頭的火氣澆熄，就聽到容秋晗說出這么一番話。

    他感覺心里的某根弦似乎被輕輕撥過。

    不存在的音調，浸入他的耳畔，如一片羽毛緩緩飄下。

    與此同時，又像是一片花瓣，帶著露水，輕輕滑過他的心房。

    幾乎能稱作是戰栗的感覺，從尾椎骨攀巖而上。

    癢意從上而下。

    戰栗從下而上。

    兩種感覺在他的身體中交織、回蕩。

    有那么一瞬間，路野似乎都快要忘了自己置身何處。

    最后，他看見了容秋晗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清澈，就像是冬日里結冰的水面，泛著絲絲縷縷的寒意。

    容秋晗：“你和秋意之間的感情賬單怎么算，我無權置喙，除你們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這個權利。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無關人員，比如我和衛旻，牽扯進來?！?/br>
    “……好?！?/br>
    路野低下頭，不知在想什么。

    容秋晗又說：“還有一點，我覺得你的懲罰未必能奏效。對于不愛的人來說，不管對方做什么，他們都不會產生任何波瀾?！?/br>
    “所以，請你不要再刻意在他們面前對我做出那么親密的舉動?！?/br>
    路野顫著眼睫，看向容秋晗。

    從始至終，她都是保持著不卑不亢的神色。

    他看見容秋晗抬起如蔥白一般的手指，進入自己的視線之中，按下了收音設備上的黑色按鈕。

    輕輕地，幾乎是無聲無息。

    可路野卻在心尖聽到了一聲隱約的轟鳴。

    ——如果，從來都不是刻意呢？

    ——如果，他的心……

    和她相處的時候，從來都是泛起波瀾的呢？

    -

    中午，眾人又聚在一起。

    節目組為嘉賓們準備了豐盛的午餐。

    餐桌是一條長桌，八位嘉賓都坐在同一邊，大家幾乎沒有刻意地選擇位子。

    只有傅家齊，在看見容秋晗時，非?？鋸埖乩≡S茉莉的手：“茉莉，我們還是坐在另一邊吧?！?/br>
    許茉莉有幾分懵然地點頭。

    這算是傅家齊在眾人與鏡頭面前，第一次如此大張旗鼓地表現出自己對容秋晗的刻意遠離。

    【好了，嗑傅容cp的我心已死，傅家齊這絕對是跑票了，他現在改喜歡茉莉了?！?/br>
    【不是？為什么??？一點征兆都沒有誒？！雖然傅家齊今天上午確實和許茉莉聊得還不錯，但我感覺也沒有很多火花啊，尤其是他們兩人的對話，幾乎都是傅家齊在說話，許茉莉禮貌性地應和幾聲，傅家齊怎么就喜歡上許茉莉了？】

    【對，我也想不通，傅家齊的第一次異常是今天早上還在拼圖小屋時就出現的，那時候他還沒分到和茉莉一組呢?！?/br>
    【我真的服了，你們男嘉賓的心可真難猜，變得太快了?！?/br>
    【怎么罵男嘉賓了??？嘻嘻，就是容秋晗不是什么好人，傅家齊看明白了唄?！?/br>
    彈幕上腥風血雨。

    作為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容秋晗卻對傅家齊的行為沒有任何反應，神色如常地享受美食。

    而坐在她身邊的路野，原是有幾分出神，在看到傅家齊方才那番舉動后，非常不爽地磨了磨牙。

    他又將目光落向容秋晗，發現她神色平淡，宛若一面清凌凌的湖水，波瀾不興。

    對他，對傅家齊，對衛旻，都尤是如此。

    ……這樣的人，什么東西才能調動起她的情緒呢？

    “秋晗?！?/br>
    就在這時，與容秋晗中間隔著孟桃的檀書硯出聲，“這道薺菜rou丸湯很好喝，非常鮮，我幫你盛一碗吧?！?/br>
    湯在檀書硯的手邊，容秋晗是夠不到的。

    “多謝?！彼龑⑼脒f過去。

    檀書硯姿勢優雅地拿起湯勺，為容秋晗盛了一碗湯。

    容秋晗品嘗一口，確實鮮美，夸張點說，真是鮮得要掉眉毛了。

    她露出一個淺笑，“謝謝你，很好喝?！?/br>
    檀書硯也笑起來：“不客氣?！?/br>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路野，默默鉆進了放在桌上的手，他感覺到心里浮現出一陣酸意。

    “——衛旻？”

    另一邊，冷秋意出聲，看著坐在身側的衛旻，“能幫我拿張紙巾嗎？我拿不到?！?/br>
    衛旻將將回神，把紙巾拿過來。

    冷秋意笑著調侃：“你怎么了，感覺心不在焉的？”

    “沒事?！毙l旻冷淡地回答。

    冷秋意托腮，眼睛一轉，對眾人道：“這么干巴巴地吃飯實在是太無聊了，我們不如來玩個游戲，就當增進感情了，真心話大冒險怎么樣？”

    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冷秋意又提議用拍七令來決定誰接受懲罰。

    所謂拍7令，就是從1開始報數，碰到含有7或者7的倍數的數字時不要出聲，而是拍手。

    游戲開始。

    首先輸掉的是傅家齊，他報出了17這個數字。

    他有些臉紅，隨即正色道：“我其實就是想來回答真心話的?！?/br>
    路野帶著些嘲諷地出聲：“噢，原來輸掉游戲是你故意的啊?！?/br>
    傅家齊只當作沒聽見，“我正好有一個想要回答的問題，我現在就來回答吧。之前剛來節目的時候，我有些太莽撞，沒用弄清楚自己的心意，直到現在我才理清了我真正的想法。雖然我的改變可能會讓人覺得傷心，但是我不能欺騙我自己的心，我——”

    路野半靠著椅背，一副疏宕不拘的做派，漂亮的手掌拍出幾聲，打斷傅家齊的話。

    “先等等，哪有這樣的真心話大冒險？自顧自地就給自己設置了個問題，我們都還沒說同意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