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關于這檔戀愛節目的情感博弈，你也覺得是沒有必要的嗎？”

    駱清琪轉身離開的部分猛然間頓住。

    【？？？】

    【好刺激?。。?！】

    【你們節目的修羅場環節這么猝不及防的嗎？】

    秦嘉遇淡笑著繼續說：“駱先生，您在任何事情方面，都能做到這么絕對地理智嗎？”

    駱清琪回過頭，冷漠道：“我不懂你想具體說什么。另外，理智是一種好品質，當然或許蠢人不這么想?！?/br>
    “如果渾身上下只有理智的人才算是聰明人，那我還是不要這種身份得好，”秦嘉遇走下跑步機，一步一步來到駱清琪面前，“當然咯，我說的肯定不是您啦。畢竟駱先生剛剛的話，起碼充分證明您在明知故問、裝不懂等方面的技能爐火純青?！?/br>
    駱清琪：“倒是比不上你和肖先生，樂得圍著一個人團團轉，毫不體面地拈酸吃醋?！?/br>
    這一句話一出口，駱清琪就有些后悔。

    這么一說，倒是某種意義上做實了秦嘉遇方才的問話。

    他也對容秋晗產生了不同的情感，否則他為什么要去在意她身邊圍著幾個男人？

    秦嘉遇的笑容愈發明顯，走到駱清琪身側，肩貼著肩，兩人卻面向著截然相反的方向。

    秦嘉遇的聲音放得很輕，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駱先生，我倒是有種預感，您最后還是會成為我們中的一份子哦?！?/br>
    “乖乖地，一起做她的狗吧?！?/br>
    -

    容秋晗走向自己的房間時，看見走廊的墻上靠著一人。

    那人似乎是聽見了腳步聲，直起身子看過來。

    容秋晗一點都不意外劉蘇玉的到來，“還有事呀，不如進我的房間聊聊？”

    劉蘇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跟上容秋晗進了房間。

    容秋晗：“我房間里的攝像頭已經都關掉了，你不用擔心，說吧，有什么事情？”

    劉蘇玉：“……我來是要和你說一句，謝謝?！?/br>
    “就為這個？沒有必要，我說過的，我們是互利共贏?！?/br>
    時間倒回到幾個小時前，桌游結束之后，晚餐之前。

    容秋晗主動找上了劉蘇玉，避開攝像機，將她帶到了安全逃生通道內。

    “你找我想做什么？”劉蘇玉的語氣很是復雜，“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沒有好到要私聊的份上吧?！?/br>
    容秋晗：“放心，我只是想和你談個合作?！?/br>
    “合作？”

    容秋晗簡單介紹了一下她的計劃。

    接下來冷薇大概率會找上劉蘇玉，提出要和后者聯手對付她。她希望劉蘇玉可以在暗中藏下一個攝像頭，并引導冷薇說出一些有趣的話。

    “這個任務不算難，你只要完成了你應做的部分，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東西?！?/br>
    劉蘇玉：“我想要的東西？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具體如何運作，我沒有時間說那么細，我只能說，我會送你一大波正向的流量和關注度，對你日后發展網紅事業，可以說是一筆很不錯的助力?！?/br>
    劉蘇玉愣?。骸澳阍趺粗牢蚁胍鼍W紅？”

    “通過各種蛛絲馬跡推斷出來的，”容秋晗瞇起眼睛，像只狡猾的小貓咪一樣笑起來，“當然，也是在你剛剛說出那句話后，我才徹底肯定了這個猜測?！?/br>
    “所以，答應我嗎？要來一場付出少、回報高，對你來說幾乎百利而無一害的合作嗎？”

    劉蘇玉回想到幾個小時前的自己，如現在一樣，她和容秋晗面面相對，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開來。

    那時她的臉上，充斥著懷疑和糾結。

    最終，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而此刻，她知道自己的臉上不再有著懷疑、糾結，而是顯出了某種玄妙的寧靜。

    正如她的內心。

    劉蘇玉：“雖說是合作，但我知道，就算我不答應你，你也有辦法讓冷薇自請退出節目，我并不是必要的一環?！?/br>
    容秋晗：“唔，你可以這么理解。但是在報復冷薇這件事上，你的幫助確實很有必要，因為我想要她在社交網絡上毫無回轉地身敗名裂。至于我送你的東西，無非就是借著踩冷薇抬高你，是白多出來的互聯網好感值，毫不費力，不用太放在心上?！?/br>
    劉蘇玉咬著下唇：“我管你怎么想，我就是要和你說謝謝！”

    容秋晗眨眨眼，忽而笑起來：“劉蘇玉啊，我們倆如果第一次見面時，你就是這樣的性格，我說不定會更喜歡你一點?！?/br>
    劉蘇玉的臉上飛起紅暈，但她同時也更加生氣。

    她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容秋晗這個人真的好奇怪！

    她沒好氣地說：“我用不著你喜歡，反正我在視頻里說的話，你聽得清楚，我也不喜歡你。我話帶到了，我走了?！?/br>
    劉蘇玉轉身，準備離開，容秋晗出聲：“你既然提到視頻，我有個問題不明白，你明明可以語焉不詳地帶過那個話題，為什么偏偏要承認你很討厭我呢？”

    劉蘇玉停下腳步。

    “當然了，我并不在乎你討不討厭我，這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只是很好奇，你知道的吧，這個視頻會發到網上，而且為了可信度一刀不剪，你說那句話只會讓一部分人對你產生不好的情緒，對你來說沒有好處?！?/br>
    “所以，為什么？”

    劉蘇玉沉默許久，“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br>
    她轉過身來，“容秋晗，你——”

    “是不是有什么所謂的‘救風塵情節’？或者換個國際化的說法，白騎士綜合癥?！?/br>
    救風塵，很多古代世情話本子里會設計的情節，男主人公會遇見一個孤苦無依、亟待解決的風塵女子，而他們會向對方伸出救援的手，將對方拉出深淵。

    白騎士綜合癥，指的是一種極端渴望救贖陷入困境或者帶有心理創傷的女性，以幫助對方而獲得滿足，如果對方變得生活幸福，反而自己會不開心的心理問題。1

    當然，劉蘇玉相信，容秋晗不是寫那些話本子的，將自己代入男角色的窮酸書生。

    至于白騎士病，她大約也只符合前半段，而不符合后半段。

    “你好像特別熱衷于幫助別人，尤其是女孩子，你想幫助她們解決內心的困惑，比如我大概能猜出來，鄭夏音和江裊之前鬧矛盾又和好，就是你調解的。而至于我，雖然你說是做交易，但我能感覺出來，你也想拉我一把?！?/br>
    “為什么，容秋晗，你覺得自己是什么救苦救難的救世主嗎？”

    容秋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她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許多過往的碎片。

    包括綁定系統之前以及綁定之后，她所經歷的好多事情。

    緩緩地，她最終露出一個輕松自然的笑容，“……也許就是因為我比較閑吧，不用在意?！?/br>
    “……比較閑？”劉蘇玉莫名地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然后低聲自語，“我大概能猜到，為什么諾亞會喜歡上你了?！?/br>
    她抬起頭，看著容秋晗，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別人。

    “為什么要說那句話？也許是因為，我想試試學著你的樣子，足夠坦誠地活著。扮作溫柔的白月光，抑或是為得不到他人的關注而挫敗，都讓我覺得太累了?！?/br>
    “走了，再見?！?/br>
    劉蘇玉再無留戀地離開。

    離開容秋晗的房間，穿行在走廊上，劉蘇玉似乎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和如今的自己相去甚遠，小時候的自己，卑微丑陋，滿身粗鄙。

    班上的男同學吵架時，總是喜歡滿懷惡意地說對方，將來要和自己結婚。

    因為他們覺得，這是一種詛咒。

    沒有人會在意自己是不是會因此而覺得難堪。

    他們嬉皮笑臉的，一點沒發覺自己也是那么地不堪入目，其實比自己更加丑陋，哪里來的臉嘲笑她？

    但沒人會在意處于班級鄙視鏈最底層的，一個丑女孩的想法。

    劉蘇玉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地殘忍與不公。

    她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以及很多很多的努力，追逐世人眼中的美麗，抓住小時候求而不得的自信，才終于變成上節目之前，那個幾乎毫無瑕疵的、完美的自己。

    也許她后來對容秋晗充滿敵意，甚至一度破防失態到說出了刻薄的話，原因不僅是她比自己更漂亮，搶走了她曾經賴以生存的、來自他人的目光。

    更是因為初登節目的容秋晗，像極了曾經的自己，卻偏偏在一個晚上后，變成了那么光芒四射的樣子。

    劉蘇玉最清楚的，自己是裝出來的自信，其實自己活得很累。

    別人一個眼神的變化，就足夠讓她內耗許久，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是不是自己還需要變得更美。

    而容秋晗那種我行我素、任性肆意的樣子，也許在很多人眼里不算什么好形象，但卻是隱藏于她心中，自己最最想要的樣子。

    有句話，她剛剛沒有和容秋晗說。

    如果，自己可以更早地遇見對方，比如在自己為其他人嘲笑長得丑而自卑扭曲時，就認識像她這么意氣飛揚的人，會不會今天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呢？

    劉蘇玉看向某處。

    如果不能真正地做自己，做不做得成網紅，也沒有意義，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依賴著他人的眼神，偽裝成一個完美的假人罷了。

    但終歸，一切還來得及。

    再見了，容秋晗。

    其實。

    “……我是有點喜歡你的?！?/br>
    絮語散落在夜色之中，連月亮都沒有聽見。

    -

    第二天起來，容秋晗如每一個尋常的日子一般，做起瑜伽，洗漱完畢后，下樓吃早餐。

    也是在吃早餐的時候，她得知了一個消息。

    預料之中的，是冷薇退出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