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晗回頭和約倫德說過再見，便和商言一起往營地的方向走去。

    約倫德只覺得自己的思緒很亂，壓抑的感覺就像潮水一般翻涌，似乎隨時都要把他掀翻。

    忽然，他的視線落在商言的手上。

    非?？酥频匚兆∪萸镪洗瓜碌氖?。

    畢竟不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約倫德想起來一件事。

    在此之前，拋去自己被嫉恨沖昏頭腦所以理智瘋狂下降之外，他沒有看出來商言和秋晗是一對兄妹，其中最關鍵的原因，其實是商言對秋晗的態度，實在是太不像哥哥對meimei。

    他也是哥哥，他絕對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meimei葉璐璐。

    而商言對秋晗，更像是一個男人，對著令他心動的人。

    所以……

    這才是商言那天開心的緣由嗎？

    因為，看見情敵犯了大錯。

    -

    第二天，大家將行李整理完畢，離開海邊營地，再次返回原先的小屋。

    連見夏和謝澤南都是第一次入住小屋，顯得有幾分好奇。容秋晗手頭上要做的科研工作正好告一段落，便主動提出要帶著連見夏將整個小屋逛一遍。

    將房內大致介紹完畢，容秋晗又領著連見夏來到戶外的小花園，最后在漂亮的遮陽亭中坐下休息。

    容秋晗彎起眼睛：“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有點遺憾，”連見夏語氣一頓，“遺憾我居然這么晚入住小屋。后天就是終選日了，時間過得太快?！?/br>
    容秋晗捏了捏連見夏放在桌上的手，“節目會結束，但我們線下還可以聚?！?/br>
    連見夏的眼睛亮起來，“說的是。后面我們可以一起聚會——當然，只有我們六個女嘉賓?！?/br>
    容秋晗：“那我們常聊的話題一定有一起聲討手足?！?/br>
    “說的對，”連見夏笑起來，“我上學時代也有過很多好朋友，但是像你們這樣都有哥哥和弟弟的，還真是少見。這段經歷太奇妙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還有從你們身上，我也看到了很多不同的親人之間的相處模式?！?/br>
    說到這里，連見夏的表情微微收斂，帶上幾分正色，“我尤其記得你那天和我說的話。節目組不是預告今晚會有和父母線上連線的環節嗎？我打算借此機會好好和他們聊一聊?！?/br>
    “不過，我已經沒有要放棄揚琴的念頭了。但原因不是因為不想讓mama他們失望，而是那天我聽了你的話后，我后來思考很久，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這么多年，我以為自己只是在盲目地服從mama的心愿。但冷靜下來，我才發現我原來已經擁有了那么多和揚琴有關的美好的回憶?！?/br>
    “那是只屬于我的回憶。如果我打從心底里討厭揚琴，我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一直以來，我也許都是被自己的固執所蒙蔽，而沒有看到這一層。其實，我比我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熱愛它。這些天，我狀態這么不好，也不全然是因為對家人隱瞞秘密，而是我始終沒有看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br>
    “謝謝你，秋晗?！?/br>
    容秋晗伸手擁抱住連見夏，“能幫到你，我很開心啦。不過見夏最應該感謝的人，還是你自己喔?！?/br>
    “嗯，”連見夏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輕撓臉，“那個，我多嘴問一句，你有想過后天的終選日要選誰嗎？”

    容秋晗垂眸低吟，“這個問題，我其實思考很久了，但我還是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來上這節目，我最開始的目的……是想和哥哥拉進距離，也想解開一些心結。至于這些額外的問題，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考慮?！?/br>
    連見夏：“我明白了。我有聽小溪她們說，和你說過了一些話。秋晗，她們要說的，也就是我想告訴你的：無論你做出什么選擇，我們都會是永遠的朋友。以后有機會，要來聽我的演奏會?！?/br>
    容秋晗笑彎起眼睛，像是一道絢爛的彩虹。

    “當然啦，一言為定?！?/br>
    等到晚上，容秋晗和商言再次進入親情小屋，墻壁上掛著巨大的幕布，稍后就會在上面投影與他們父母的連線通話畫面。

    商言默不作聲地向容秋晗的方式挪近幾分。

    這個小動作沒有被網友們放過，于是“妹控”“好黏糊的哥哥”等彈幕齊刷刷飄過直播間。

    幕布亮起，二人父母的臉出現在這上面。

    商阿姨驚喜道：“秋晗，小言！”

    身后是溫文爾雅的容父。

    “阿姨，爸爸，我好想你們?！比萸镪湘倘欢?。

    商言嘴角勾起一點弧度，并不外放，但卻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好心情。

    “秋晗，你變化好大，好像還瘦了？”對于容秋晗外貌上的變化，以及二人明顯變得融洽許多的氛圍，商阿姨有些驚訝，但欣慰更多。

    四人簡單聊過幾句家常，商阿姨：“我還不知道你們現在的感情現狀呢，有喜歡的人嗎？找對象可得要擦亮雙眼，你們兄妹兩個可以互相幫對方參謀參謀?！?/br>
    商言點頭，破天荒地主動接話。

    “如果那些男嘉賓還沒有我優秀，”他一頓，“我可以直接出手pass掉他們嗎？”

    他轉頭，意味不明地看著容秋晗。

    容秋晗卻沒有捕捉兄長眼底的陰暗，噗嗤一聲笑出來：“哥哥，在我眼里，你都快要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了?！?/br>
    商言尤不滿意，蹙眉道：“快要？”

    容秋晗：“當然啦，最完美的是我爸爸嘛?！?/br>
    容父給面子地笑起來，“秋晗做什么決定都好，爸爸相信你心里有數的?！?/br>
    商阿姨打趣：“也對。那這么說來，反而是商言說不定更需要我擔心一點？你一直對人這么冷冰冰的，會不會把小女生都嚇跑？”

    商言：“我對秋晗不冷?！?/br>
    “哎呀，你這句話說的，你可是做哥哥的呀，怎么能對meimei冷呢？”商阿姨笑道，“秋晗，看來這方面還是需要你幫幫你哥?！?/br>
    容秋晗：“我其實也是做了一點事情的。不過哥哥沒有更近一步的想法嘛，我也不好再主動做什么更多的?！?/br>
    商言：“你做什么了？”

    “送茶給大家呀，在第一天的時候。當然，當時送茶的主要目的還是我想送，只是順帶著把你最喜歡的藍妃茶給了小溪，因為我那時候就猜她是你喜歡的類型。不過后來你們兩個也沒有后續了?！?/br>
    商言猛然一怔。

    他這才回憶起，最最開始，秋晗在問他趙溪是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并且他默認之后，她對他說的那句話。

    ——那我試試，來幫幫哥哥吧。

    她倒是并沒有隨口一說，而是真的付出行動。

    商言忽然就在某一刻共情了他在節目中最討厭的嘉賓，約倫德。

    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自作自受，是這種感覺。

    心被猛烈揉成一團，就像一團毫無用處的廢紙，在無人在意的角落之中，回味著刻骨的疼痛。

    他活該。

    而這也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楚，兄長這個身份，意味著何等的束縛。

    他沒有任何立場去表明自己的真實想法，甚至沒有正當理由叫停秋晗在未來再作出類似的行為。

    他不配。

    商言驟然沉默下來。

    不過商言一直都是有些寡言的性格，其他三人一時間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商阿姨：“我也只是說著玩的，這種事情哪能真讓你一個做meimei的替哥哥cao心呢？當然還是得他自己上心啦。不過也不用急，戀愛的事情急不得，就算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什么，我們兩個又不是養不起?！?/br>
    容父點頭，有些感慨：“時間過得好快，仿佛昨天，你們還是小朋友?！?/br>
    現在，卻已經成長為要考慮和什么樣的人進入親密關系的年紀。

    氣氛有些沉下來。

    容秋晗思忖片刻，開口道：“爸爸，阿姨，哥哥，其實今天……我去了一趟郊外墓地，我去看了一眼mama，和她說了一會兒話?！?/br>
    她抬起頭，鄭重地看著屏幕上的兩位長輩，“我和mama說，我現在讀了和她一樣的專業，但是是因為我自己喜歡。還有，我告訴她，我現在有了很愛我、我也很愛他們的家人們，就像她一樣?！?/br>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我也會一直愛她。但我，已經想要向前看了。我現在過得很幸福?！?/br>
    商阿姨有幾分動容，“秋晗……”

    容父卻鄭重地點頭：“她一定很開心?！?/br>
    “嗯，”容秋晗點頭，吸著鼻子，已經泛紅的眼眶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現在不會再覺得，有了新家庭是對mama的背叛，從而心懷愧疚。mama只會為我的幸福而感到開心。我以后，會常去看她的?！?/br>
    這時，一張白色的紙巾出現在眼前。

    “謝謝哥哥?！?/br>
    容秋晗接過，將紙巾按在自己的眼上。

    商言的手沒有收回。

    不同屬于一個人的手指，親密地交錯在一起，掌心的指紋清晰地感受到了柔軟的紙巾在逐漸變得濕潤。

    “別難過?！币幌蚶涞穆曇?，在此刻顯得如此溫柔。

    就像蝴蝶擁抱花瓣。

    就像潮汐親吻海岸。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哪怕一直，以他永遠不會甘心的，哥哥的身份。

    -

    容秋晗哭過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頂著紅彤彤的眼眶，和父母聊完天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蜜雅有些被嚇了一跳，還懷疑是不是她剛才撞到哪里，疼哭的。

    容秋晗搖頭：“我哪有這么笨手笨腳呀。只是有些想家了?！?/br>
    蜜雅伸手，愛憐地揉揉容秋晗的頭發。

    大約是之前那些情緒在心頭積壓已久，哭過就當作是一種徹底的釋放，容秋晗只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不少，睡了一個異常舒暢的覺。

    一夜無夢，直到清晨自然醒過來。

    今天是節目錄制的倒數第二天，明天就是終選日了。

    容秋晗輕呼一口氣，輕手輕腳地洗漱，然后下樓。

    沒想到在廚房看到唐洛的身影。

    唐洛已經看見她，露出溫柔得仿佛要把人泡化在蜂蜜里的笑容，“早上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