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說到這個,燕景珩臉色凝重了些,聲音中的冷意掩飾不?。骸氨菹旅磕臧才畔聛淼馁c災款,真正到劉雯手中的,不過就那一點兒?!?/br> “這一層層剝削,太嚴重了?!?/br> 沈席之聽到這話,皺著眉頭:“只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將滿城百姓置于水火之中,這樣的官員就是朝廷的蛀蟲?!?/br> “我已經勸說劉雯,想讓他上告天子?!?/br> 沈席之聽到這話發出一聲質疑:“他愿意?” 并州年年都有水患,陛下每年都安排了賑災,若是他真的愿意上告天子的話,何至于等到現在? 燕景珩搖頭:“這也正是我頭痛的地方?!?/br> “劉雯當年述職的時候,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可妻兒子女全都被要挾,只得作罷。如今年歲漸長,就更不愿意趟這一灘渾水了?!?/br> 沈席之沉默下來:“世人皆有私心,劉大人能夠將那些東西全都無私用在百姓身上,甚至每年還從自己的俸祿中拿出來接濟百姓,已然算得上是清正廉潔?!?/br> 燕景珩感慨:“這世道,像劉雯這樣的人,往往受到排擠,想真正為天下百姓做事,卻總是備受威脅,不能成功?!?/br> “我一方面勸說,一方面又擔心,從京州到并州,這一路牽扯的官員甚多?!?/br> 他要劉雯去,自然得想辦法保全他以及他的家人。 沈席之沉默下來,沒了言語。 過了會,突然冒出來一句:“燕景珩,你說,他一個人上告天子,那些官員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br> “若是整個并州的百姓上告天子呢?” 燕景珩聽到這話之后眼中放光:“你說的不錯,若是整個并州的百姓上告天子,萬人血書,定將引起轟動?!?/br> “到時候我再想些法子參與到這些事情里面來,也算是名正言順?!?/br> 他如今還是失蹤的身份,出門在外,若是遇到熟識的官員,都會主動避讓。 沈席之又開口:“可是萬人血書,告狀也得有個由頭,得有個被告的人?!?/br> “你說,誰愿意成為這千夫所指之人呢?” 這時候,門突然猛的被推開。 “下官愿意?!?/br> 劉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手上端著冒著熱氣的湯盞,想來是過來慰問世子的。 他將湯盞放在桌案,拱手:“世子,臣不是有意偷聽,家中妻子做了湯盞,想著端過來給世子去去寒?!?/br> 沒想到,他剛站在門口就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燕景珩一把將他扶起:“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話,聽了也無妨?!?/br> 沈席之目光落在他身上,是毫不掩飾的打探,隨后行禮:“這便是劉大人?!?/br> 劉雯和他拱手,隨即眼神熱切接著向燕景珩。 “世子,臣有家室,沒有辦法面對這么多貪污官員?!?/br> “可若是成為那個千夫所指之人,他們不會對臣的家人下手,且能為天下萬民請愿,臣心甘情愿?!?/br> 燕景珩看著他:“這樣能夠保全你家人,等貪污之事查清楚后,你也會平安無事,可…”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萬人血書,足以轟動整個朝廷。 到時候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劉雯,是個不折不扣吸老百姓血的貪官。 緊接著便是牢獄之災,若是這件事沒有調查清楚,只怕這頂污帽子,當真要扣在他頭上。 到時候遺臭萬年,無冤可伸。 劉雯心中明白,這段時間,他也想了很多。 他愛惜家人,想給長輩以養老送終,想看著女兒結婚生子。 可另外一方面,他的滿腔壯志無法抒發,他那顆為民請愿的心在灼灼燃燒。 世子說的,是最好不過的法子了。 兩者皆可得,唯一要損失的,就是他這一文不值的名聲。 既然如此,何樂不為? 劉雯單膝跪在地上,抬頭拱手:“世子,臣都明白,臣愿意?!?/br> 第140章 呈交天子 沈席之離他近些,一把直接將人給扶了起來。 “劉大人這顆愛民的拳拳之心,沈某今日受教了?!?/br> 燕景珩看著面前的人,之前他一直勸說劉雯,此刻人真的答應下來,他反倒有幾分猶豫了。 叫這樣一個為百姓干實事,清風朗月的清官,去擔那些罵名,實在太委屈了些。 劉雯似是看出他心中的猶豫,主動開口:“世子,我從不在乎這些所謂的名聲?!?/br> “只要能真正讓百姓感受到好處,將這背后貪污的官員全都捉拿歸案,這狗屁的好名聲,不要也罷?!?/br> 他難得說出這種話,有些面紅脖子粗。 燕景珩看著面前的人,神情認真,一字一句開口承諾。 “劉大人放心,天理昭昭,所有事情必有浮出水面的一日,到那時候,燕某必定會還劉大人一個清白?!?/br> * 次日。 城中流言四起,說是一向愛民如子的劉大人,其實是假仁假意之輩。 陛下每年都有賑災款,都被劉大人給私吞,所以那大壩才會年年塌陷。 百姓們平日都看得到,自然是不信劉雯會干出這樣的事情,且劉雯往日一向清貧,若是真貪污的話也不至于過成這樣。 緊接著,是劉雯身邊的副將出事,說是在副將家中,發現了大筆金銀,那副相口口聲聲說,是劉雯將這賑災銀全都藏在這兒。 朝廷撥下來的銀子都要經過劉雯,副將又是劉雯最信任的人,如今人證物證皆在,事情清晰明了。 一向在他們面前風光霽月的人,其實在背地里貪的老百姓的錢財… 百姓們瞬間坐不住了,修建大壩,陛下每年的部落款,他們心中還覺得奇怪,為何年年都要重新修筑。 如今兩件事情聯想到一起,心中瞬間明了。 原來是他們這位所謂的劉大人將錢財全都貪污了,豆腐渣的工程,自然是熬不過多久。 旁的事情貪污,群眾的反應可能沒那么大,可前年天降大水,是因為這大壩并不牢固,導致大水沖塌了大壩,那一年,死了許多人。 如今,這些人聽到是這樣的原因,當即便將劉家給包圍了起來。 劉雯的家人早就已經被燕景珩重新找了一處宅子安置,等百姓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只剩劉雯一個人在家中。 有人立刻憤怒的開口大罵:“好啊,要不是你貪了這錢,我娘又怎么會在那一場大水之中死去?” “你這錢貪的都是救命的啊,你良心不會受到譴責嗎,你死后是要入十八地獄的!” 有女人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畜生啊,我那小兒才七歲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大水沖走,無能為力呀?!?/br> 形容憔悴的男子:“我妻子還懷著孕,也是因為那一場大水,一尸兩命啊…” “你還我妻子,還我兒子…” “……” 一聲聲的咒罵,像是刀子一樣扎在了劉雯的心口。 他臉色白了些,明明不是他做的,可是聽到這一些哭訴,卻不敢把門打開,面對百姓。 沈席之在一旁看到這幕,只能低聲搖頭:“劉大人,別去聽這些話?!?/br> 劉雯苦笑一聲開口:“倒是可以不用在乎這些話,就是不知道我的家人…” 在妻兒子女面前,他們聽到這一聲聲咒罵,不知該如何做想。 外面有男子憤怒的聲音接著傳來:“好啊,他在家中做縮頭烏龜不敢出來,門都不敢開,果真是做賊心虛?!?/br> “就是,往日打著什么愛民如子的旗號,其實不過就是為了掩飾他那一顆盜竊的心。我們并州百姓,竟被這樣一個賊人蒙騙了這么久!” “就是因為他,我娘才死了,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一陣陣撞門的聲音。 門快被撞開之際,聽到一聲吆喝:“世子殿下到——” 眾人被這突然的聲音給頓住,下意識往后看去。 只看到兩隊府官護送,一個玄衣青年緩步過來。 百姓臉上忍不住帶了疑惑,他們并州,什么時候有位世子了? 燕景珩幾步上前,那些府兵將圍在周圍的百姓給驅散開來。 他主動拿著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玉佩去了官府,調了士兵過來。 失蹤了這么久,也該出現了—— “我是定北侯府世子,陰差陽錯之下來到并州,你們都圍在這兒做什么?” 定北侯府幾個字一出來,百姓剛剛看向他詫異的眼神,此刻都變成尊敬。 什么鬼世子他們沒聽過,可這定北侯,天下誰人不知。 沒有侯爺,恐怕他們邊關早就已經被鐵騎踏破,哪還有他們如今的安穩日子。 其中有一個青年主動上前,跪在地上:“草民見過世子殿下?!?/br> 他抬頭,聲聲泣血:“草民要狀告工部劉雯,將陛下每年發下來的賑災款,全都私吞,導致大壩崩塌,死人無數?!?/br> “懇請世子做主,還并州百姓一個公道?!?/br> 一呼百應,群起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