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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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過中間的門,到了對面自己的陽臺這里,看著那些草藥苗,跟前都插著標簽卡,寫著種下的具體時間,名稱,注意事項,同樣的苗做了不少對照組。 陽臺邊上露天搭著曬架,曬上了一些菜干,關遠峰不認得所有,但依稀看出來是蘿卜、芥菜、貢菜干等。 這幾日周耘是有用曬得半干的菜干做菜給他吃過,有時候是與骨頭煲湯,有時候簡單用豬油渣爆炒,有時候與五花rou、臘腸同蒸,他做菜花樣百出,確確實實是用了心的。 他不是隨意就將這么多錢借給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而是這個醫生,從方方面面來說,是認認真真在做事,實實在在過生活。 他種草藥,確實是一副細心要做科研數據的樣子,他過日子,又是細節做到極致的熱愛生活的樣子,勤快,麻利,話不多,卻令人舒服。 這樣的人確實讓人不知不覺信任,更何況對方確實是真心地在幫助自己。 正是黃昏時分,這幢樓身處山巔,天臺上山風吹拂,瑰麗晚霞浸染著目光所及的山水草木。遠處群山靜默地隱入余暉包裹中,水庫水面粼粼閃光交相輝映。 在這天臺上,蜻蜓停駐在花上,薄翅反射著暮光,身邊的草木蔬菜和金銀花香味在夜風中徐徐浸入,氣氛沉靜寧謐,似乎時間都靜止了,天地之間只剩下他一人。 同樣是住在頂樓,他居然沒有發現過這天臺景色是如此令人沉醉。 周耘將針準備好了,上來招呼關遠峰下來,讓他坐在輪椅上,在他頭上的風池、風府、四神聰、神庭xue和耳朵上的神門、手腕上的內關、神門xue位輕快敏捷地扎了針。 關遠峰看他在拿針的時候動作熟練,神態自信沉穩,想來他醫術造詣不低。 針很細,插入以后并沒有什么感覺,關遠峰卻聞到房間里有一陣幽幽的草香味,有些像艾草,又有點像驅蚊的蕓香草的味道,整個屋子整潔安靜,他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周耘卻拿了一盒撳針出來,道:“我在你耳朵上放幾個撳針,可以緩解神經痛,改善睡眠?!?/br> 他拿了根細針先在關遠峰耳廓上試了幾處,一邊專注觀察著關遠峰的面容神態。 關遠峰開始不以為意,忽然扎到一處地方時,他截肢處忽然冒出了一股酸脹的跳痛。 他眉頭蹙緊倏然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周耘的臉離他很近,正低頭凝視著他,一雙眼睛漆黑冷靜。 他看到關遠峰神態變化,已在一旁迅速拿了撳針過來按在了剛才有反應的地方固定,又輕又快地在這邊和另外一邊耳廓對應的地方也埋了幾根撳針。 關遠峰看著他問:“這是什么?” 周耘拿了那盒針給他看,像圖釘一樣的小針:“撳針,是皮內針,針體細短,無痛,留置在xue位里可以持續刺激作用于xue位,療效穩定可靠,起效迅速,也能增加對xue位的治療作用?!?/br> “只是洗澡的時候稍微注意下不要浸水就好?!?/br> 他給關遠峰解釋:“人的耳部對應身體其他反應區,傳統醫學的耳針在止痛上是有很明顯的療效的?!?/br> “用傳統醫學的話說,是能激發經氣、疏理氣機、調和氣血。臨床用在治療痛經、神經痛、頭痛、胃痛上比較多?!?/br> “我給你兩邊都埋上耳針,你先試試看有沒有效果,放心這個針入體內很淺,是很安全的針法?!?/br> 關遠峰看他細細解釋,倒有些歉疚:“沒事,按你的方法治吧?!?/br> 周耘慢慢替他捻著針,關遠峰又蹙眉,他還真感覺到了平時疼痛處一陣一陣微微的酸脹,這是……真的對那針灸有反應?針灸頭上的xue位,竟然在腿上的神經能有反應?還是截斷了的神經。 關遠峰沒說話,只是心中難免對周耘的醫術又有了些信心。 半個小時后周耘果然將針都起了起來,和他簡單交代:“半小時后再洗澡,耳朵可以擦擦,不要浸水,最好先不要洗頭?!?/br> 送關遠峰回去對門的時候,周耘又提了一盒碼在玻璃飯盒里整整齊齊的綠豆冰糕給他:“今天做的,放冰箱里,餓了可以當零食吃?!?/br> 關遠峰沒拒絕,拿了回了屋里,他一貫沒有吃零食的愛好,但放冰箱前,他還是打開嘗了兩塊。 他今天看到周耘做綠豆糕,看起來確實不難,但味道卻和外邊賣的完全不一樣。 冰涼柔滑,綠豆粉的細膩清淡充分和黃油的柔滑香甜糅合在一起,絲毫不讓人覺得甜膩。 彗星眼巴巴看著他,關遠峰倒了些狗糧凍干零食給他,彗星聞了聞只小小吃了一口就沒吃了,顯然剛才已經被周耘喂飽了,沒什么興趣,看來被養叼嘴的還不止是自己。 回了自己屋里,忽然覺得這房里太空太靜了,退役帶回來的皮箱還擺在那里,簡單幾件衣服都疊在里頭,連衣柜都懶得掛進去。 連著閣樓一共五房一廳的樓中樓,只有樓上這間閣樓和衛生間是自己的,其他房間里都是父母和弟弟的舊房子里的舊家具等等不適合搬入新房卻又舍不得扔的舊家什。 雖然在別墅常住,父母還是時常上來倒騰東西,并且經常警告他不讓他亂動亂扔他們的東西。 比起周耘那邊滿滿當當都是生活的痕跡,自己這房里,仿佛一直是個客人。 他也確實是個客人,這是父母的回遷房,他之前寄了錢來讓弟弟幫忙在小區買個別墅,確實也是打算讓家人一起住。 但他沒想到自己會提前退役,更沒想到是因殘退役。別墅裝修好了,他卻成了并不受歡迎的客人,下半生的負累。 對面好鄰居反而讓他吃到了熱菜熱湯、新鮮瓜果、零食點心,倒是比血緣家人還強些。 而且對方還有著難得的安靜性格,不會追問他為什么截肢,不會問他過去未來現在,話少卻行為妥帖,是個很不錯的鄰居。為著這個鄰居,這間他百般不喜的回遷房,居然也有了些好處。 關遠峰洗漱后看了下書也就上床睡了。 然而這一晚,他竟然熟睡到了天亮。 第8章 大雨滂沱 關遠峰是被雨聲吵醒的。 他靠在床上用手撐起來,看著平平的被子下已經消失的雙腿的部位,又看了看落著大雨的窗外。 窗口沒有關嚴實,遠處布滿濃稠的灰色云層,滂沱大雨帶來的豐沛水汽涌進房里,風灌滿了空空如也的房間。 他茫然了一會兒,幾乎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這么大雨,不用訓練了吧? 直到起身時看到薄被滑落,空空如也的下半身,他回憶起來,自己已經退役。 熟悉的幻肢痛昨夜竟然沒來。 自從截肢以來,每一個夜晚的來臨都猶如置身熊熊燃燒火焰的地獄。 時間以分秒記錄,變得可怖而難忍,生命虛無荒涼。 他渴望無知無覺的長眠,然而強烈的自尊心又認為這是被懦弱戰勝,不戰而敗。 這樣的疼痛,醫生叫“幻痛”,他早已失去雙腿,卻在不存在的地方疼痛難忍。仿佛是他無法接受現實,卑怯而懦弱地沉溺在痛苦中。 當生命只剩下漫長的戰斗,再也不可能迎來新生,迎來新的燃燒,就如肢體不能再生。他已是衰亡的植物,再也不可能有新的生命,也再也沒有新的生命激情。 與衰微的毫無生命力的衰敗身體相對應的,是越發敏銳清醒的感官和神經。如同一座日漸破敗的房子,曾經滿堂華彩燈火通明,此刻卻在黑暗中聽風聲穿過破敗的窗紙,體味每一?;覊m落下的重量,忍受每一只蟲子在破敗梁上啃噬洞穿。 疼痛變得十分難以忍受,更可怕的是被世界拋棄,不再被人需要?;钸^每一天于他來說都是勝利,但并沒有人在意一個累贅又多活了一日。 沒有人再需要他,毫無意義的抗爭變成了自我否定和自我折磨的徒勞。每一日都被長眠所誘惑,每一天都想要放棄,迎接自己的終亡,接受自己的失敗。 然而他竟然得到了久違的一夜安眠,一個屬于過去的夢,夢中他四肢健全,穿回了那身熟悉的軍裝,和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在cao場上打籃球。 他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看到周耘給他發過信息:“早安,今天下雨,早餐是蒸芋頭糕、炸油條,蝦仁瘦rou粥?!?/br> 過了半個小時后又發了個信息:“雨太大了,我在天臺收拾藥草,你醒了直接過來吃吧?!?/br> 言簡意賅,連關哥之類的稱呼都沒有,沒有討好,沒有同情,就是普普通通的信息,和每一天一樣,簡單發個菜單,卻總是給他帶來一絲期待。 芋頭糕,應該是和綠豆糕一樣的做法吧?芋頭和糯米和面蒸,但應該是咸口的。 但以周耘的做法,應該和外邊賣的又不太一樣。 炸油條聽著尋常,但自己家炸的,應該是酥脆的。蝦仁瘦rou粥,對方做的粥品喜歡放些干貝、人參片。 他直到今天才感覺到,他居然對這樣的信息是喜悅和期待的。才不過短短數日,他已經習慣這報菜單的短信,并且會對那些菜名做一番想象。 他按了按眉心,垂頭,確實感覺到了腹中饑餓。 身體的感受在慢慢復蘇,但因為睡眠充足,他那充斥著暴戾、忍耐、厭煩的混亂大腦仿佛忽然變得清醒了。 情緒也似乎變得穩定下來,從前那種理智的感知回到了身上。 睡眠很重要,他確實是知道,但他不肯服用止痛片來換取一時的安逸,逼迫自己接受生命給他的考驗。 今天他卻想起,人生并不是一開始就是不斷戰斗的。 人生應該是三餐一眠,餓了吃飯,困了睡覺,白天黑夜輪轉,晴天雨天交替。 和對面這年輕的醫生鄰居一樣,將日復一日的尋常日子,過得每一天都有滋有味。 “轟隆??!” 窗外閃電雷鳴,他從沉思中擺脫,看了眼外邊陰沉沉的雨云和更大的雨,有些擔心。 他起身將擺在一旁的假肢給自己戴上,然后穿上褲子,撐著上了輪椅,過去先將窗口關上,然后打開房門,看到彗星守在門口,看到他親切的上來蹭了蹭他膝蓋。 他摸了摸彗星的頭,簡單洗漱后,從走道搖著輪椅到了陽臺門,看到外邊雨嘩嘩嘩下著,天色暗得幾乎近似黑夜,他把陽臺門推開,四濺的雨水撲了而來。 幸好陽臺出去的地方搭了溫室,他進了玻璃溫室,透過忽明忽暗的光線,他看見一個身影寂然佇立在外。 仔細一看果然是周耘站在那里,他手里舉著一把傘,身上穿著雨衣,腳上套著雨靴,正抬頭看著樓頂上雨水收集器、避雷針等設備。 天黑得幾乎天臺像是夜里一般,一道電光驟閃,雷聲在天空炸響。周耘的冷峻眉眼在閃電光中一閃而過,緊抿的唇和微微抬起的下頷是一道緊繃肅厲的線條,和平日里和自己說話的溫和神情大不相同。 關遠峰原本要叫他的,卻被這神情鎮了一下。 但周耘敏銳地感覺到了這邊有人,轉過臉來看到他,大步走了過來進入了玻璃溫室內,將傘收起,在溫室玻璃門邊按了下墻上開關。 溫室里的燈亮了,周耘之前有些冷的面容在太陽能燈光線下變得柔和:“起來了?外邊雨大,別出來了,下去吃早餐吧。昨晚睡得怎么樣?” 關遠峰道:“居然有用,昨晚我睡得很好?!?/br> 周耘仔細觀察他臉色:“下去吃飯吧,我給你把把脈,一會兒我煲個藥給你,和藥一起吃效果會更好些?!?/br> 他過來自然而然推著關遠峰下樓,一邊道:“你這里的樓梯是不是也改造一下做個坡道方便輪椅上下?” 關遠峰淡漠道:“太麻煩了,算了?!?/br> 周耘卻道:“這幾天小區里頭都說有陌生人晚上進出小區,不太安全。物業也說要加強防盜,似乎聽說哪一家失竊了,還有孩子被嚇到了?!?/br> “我想在咱們這個單元這里加裝一個防盜鐵門,順便幫你這個樓梯改造一下吧。這很簡單的,幾塊磚點上鋪上水泥刮平就好了?!?/br> 關遠峰卻有些意外:“小區有失竊案?” 周耘道:“是,我們這小區在山上,確實容易有人藏匿,還是加強安全的好。就在我們這個單元的走廊入口處做個鐵門就好,這里就我們兩戶,又是頂樓,平時進出封上安全些。我已經定制了,等雨一停就來安裝?!?/br> 關遠峰:“……”和平時彬彬有禮相比,周耘這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有些令人意外。 他本來想說兩個大男人怕什么小賊,但是想起自己是個殘疾人,說不準還真是個負累,沉默了一會兒道:“注意消防安全,鎖上了萬一著火影響通道?!?/br> 周耘道:“放心,有應急口的,鑰匙也掛在里側隨時能開,你不必擔憂?!?/br> 他推著關遠峰到了餐廳,摸了摸彗星的頭先給彗星倒了半盆子香噴噴的大骨頭rou面,然后從蒸籠上端了芋頭糕過來給他。 兩根油條,滾熱的海鮮粥陸續放上桌,周耘又拿了廚房剪來,將油條剪碎倒入海鮮粥內給他。 這種吃法倒是新鮮,關遠峰拿了勺子舀粥吃,周耘把電視打開看新聞。 正好一則國際新聞在報道:“八月全球天氣異象頻發,海灣多國近日接連遭遇強對流天氣,飽受強降雨侵擾。沙漠國家中心城市落下一夜落下當地平時一年的降水量。暴雨來臨前天上烏云滾滾,暴雨云層十分鐘內席卷了沙漠巨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