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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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啦—— 寧鹿看著頭頂忽明忽暗的燈泡,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呼吸的熱氣都已經舔到了她的耳垂,她閉上眼,像一只已經放棄抵抗的小獸,沉默地等待著將要面臨的“懲罰”。 對方被她的不配合激怒,把她從椅子上面拽起來。 不止一個人,不止一雙手,他們連拖帶拉地把她逼往一個房間。 “睜開眼睛!” 有人命令她。 她拒絕,下一秒便聽到比剛才清晰好幾倍的滋啦啦的聲音,緊接著奇怪的焦糊味竄進她的鼻腔。 “睜開!” 寧鹿不知被什么嚇到,猛地睜開眼睛。 第一個看到的是那個熟悉的大魚缸。 里面的身影不見了。 寧鹿把自己的眼珠鎖住,不敢往旁邊看,哪怕只有一寸,她都覺得危險。 她的小心思很快就被別人發現,有人掐住她的下巴,逼她轉頭,她下意識想要閉上眼睛,可是又是那個滋啦啦的聲音,她條件反射般地瞪大眼睛。 在恐懼的極限,她竟然有時間開了一會小差:奇怪地覺得那個聲音里缺了點什么,在轉過臉的那一秒里,她想起缺的是什么了。 尖叫,呻,吟,因為疼痛所發出的任何一種聲音,任何一種都可以,都要比此時空曠的沉默要好。 “你竟然還在同情他?” 寧鹿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牙齒都在打顫,那個人低著頭,只靠手腕上的鐐銬支撐,她不敢分辨他的生命狀態,瞪著眼睛卻努力讓看到的事物在她的視野里模糊掉。 有人低聲驚嘆:“不可思議!” 太安靜了。 寧鹿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她希望集中的部分,一邊想,一邊縮起手腳,像一只特別想要回家的蝸牛,拼勁自己薄弱的力量,使勁往自己的殼里躲。 有人再次卡住她的下頜,讓她仰起頭,刺眼的光像冰水一樣灌進她的眼眶。 卡住她喉嚨的手分出一根手指親昵地撓了撓她的下頜:“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考慮給你一點獎勵?!?/br> 寧鹿像是嗅到了骨頭的小狗,討好似的拼命點頭。 那個人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好孩子?!?/br> 卡著她的手指松下來,她看見地上的影子晃動了一下,應該是他做了一個手勢,接著她聽見很多交疊在一起的嘩啦聲,她知道,是那群學生,是他們翻開筆記的聲音。 她知道,是因為她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記得這張照片么?” 寧鹿抬起頭,看向懸掛在房間正中的投影布,那上面投著一張照片。 發黑的血跡像是開得太盛,快要凋零的玫瑰涂滿了照片的背景,艷麗濃重的顏色上面躺著找不到主人的殘骸尸塊。 單看這些會讓人頭皮發麻,恐懼惡心,連續做幾天幾夜的噩夢都不夸張。 偏偏在照片正中,蹲著一個穿著迷彩服的漂亮少年,他沒有看鏡頭,而是看著大地都吸收不干凈的血河,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寧鹿屏住了呼吸,好像聞到了照片定格的瞬間,鋪天蓋地的血腥味。 “記得么?”有人催促她。 寧鹿點頭:“記得?!?/br> “這是哪里?” “余利狄,t國東南部的一個小村莊?!?/br> “他在干什么?” “殺人?!?/br> “不對,他沒有殺人,他沒有親手殺人。你忘了,他是什么?” 寧鹿閉上眼睛,這一次沒人制止她。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隱隱竄著寒氣的房間里回響:“他是指揮官?!?/br> “對?!蹦莻€聲音帶著誘導的語氣,緩緩地牽引著她的精神,“是他下達了一個不留的命令,死去的人里還有無辜的平民,還有不該死的人,可是他一個命令全部處死了他們。二百六十一個生命,里面還有孩子,還有老人,還有像你一樣脆弱無助的女人。他一個都沒有放過,一個,都沒有!” 寧鹿抱緊了膝蓋,像是一只刺猬,弓起后背,細細地顫抖。 “抬頭!看看這些照片!這些是發生戰爭之前,志愿者到這個地方拍的照片??纯此麄儭?/br> 說話的人發現她沒有乖乖照做,輕笑了一下,做了一個手勢。 滋啦啦的聲音像是一根極細極尖的鋼針,扎在了寧鹿的頭骨上,從頭到腳趾都在發麻。 她依然沒有抬起頭,因為她的抗拒,那個聲音連續不斷地響起,那根針也不斷深入,從頭,到心臟,最后停在心底。 有人夸獎她:“這樣就對了。你早就該放棄他了。想要獎勵么?” 寧鹿感覺自己受到了鼓勵,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先告訴我,他是誰?!?/br> 這應該是今天最后一個問題了,寧鹿想,她看向投影布上自動放映的影集。不知為什么,這種照片總是被處理成黑白的,好像非要把歲月和苦難留在主人公身上的痕跡一絲不茍地勾勒出來,又好像要提前為這些照片里的燦爛笑臉定下一個悲傷的結局。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念出了他的名字。 “南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