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父母突然提起，他都快要淡忘了那段日子

    孤兒院里的老師的喜惡有時候真的很明顯，他們喜歡可愛討喜的小孩，厭惡整天悶著性子，一遍遍被收養家庭退回的小孩。

    很不幸，他就是一連被兩次退貨的那個。

    那段日子很難熬，吃飯搶不過，衣服撈不到，連分到的房間都是照不到陽光的，被子又濕又潮，蓋了比不蓋更冷，還總是散發著類似于濕地上長出的青苔的難聞味道。

    再回看，他已經不敢假設沒有被現在的父母收養的可能了。

    許恬就是在聽完那場對話后，知道了自己的哥哥是被領養來的，雖然那時她還小小的懵懂一只，還不知道領養的具體含義。

    那時的他很惶恐，害怕許恬會就此疏遠他。

    卻沒想到小女孩顫顫巍巍撲到他懷里，藕節似地小圓胳膊摟著他的脖子，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甕聲甕氣地宣言：“哥，哥哥放心，以后嗚嗚……小恬保護哥哥的嗚嗚嗚……”

    他當時感動之余，更多的是哭笑不得，把小女孩哄好，就當這事過去了。

    可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女娃突然鐵了性子，鋼琴不學了，跳舞也不學了，非要學打架。

    爸媽被鬧得實在沒辦法了，就給她報了個散打班，想等她知道苦了自己放棄。

    卻沒想到，打小就被全家捧在手心寵的，幾乎是丁點兒苦都沒吃過的女娃娃，竟然堅持了下來。

    這一堅持，就是十多年。

    每每想到這些，許唐就覺得是上天眷顧。

    他的童年是苦了些，可往后遇到的，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皆是滿懷善意的。

    所以他幾乎是慣性的，將顧方思的名字列入善意的名單里了。

    但是現在，這個人有很大的可能在騙自己。

    送走胳膊挽著胳膊的兩位女孩，許唐關上門，他捏了幾次手心，才慢吞吞轉身，對上顧方思看他的目光。

    顧方思倚著玄關的櫥柜，櫥柜是米黃色，上面零星貼著幾張照片，大部分是舟舟活蹦亂跳時的抓拍照。

    最靠近顧方思的那張他記得清楚，是舟舟看上了顧方思的新拖鞋，顧方思走哪它就倒騰著小短腿跟到哪。

    最后顧方思坐在沙發上，翹著個二郎腿，舟舟抱撲上去，顧方思稍一抬腿，它就站不穩了，倒在地上，翻出白花花的肚皮。

    他用手機抓拍的就是舟舟翻肚皮的那一幕，他拍完分享顧方思看，兩人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后合。

    一想到這一幕可能建立在謊言之上，許唐臉當即就黑了下去，眉心緊緊皺著。

    顧方思嘆了口氣，兩步來到他面前，用拇指指腹幫他揉散眉心的褶皺。

    “哥，我其實沒有理由騙你的，對不對？”顧方思輕聲問他。

    對，許唐在心里回答，可沒理由不代表就沒做，他拍掉顧方思的手，惡狠狠道：“怎么沒有，萬一是你看上我，就拿著這破理由來接近我呢？”

    他沒控制力道，顧方思的手猛地被甩出去，指節磕到櫥柜，撞出沉重的“咚”聲。

    許唐頓時有些后悔了，可最后還是忍下關心的沖動，繞過顧方思進了廚房。

    家里沒有洗碗機，剛開始是他一個人，沒必要。

    后來顧方思住進來，他看顧方思洗個碗都磕磕巴巴的，有想過要買，后來顧方思越來越熟練，他就慢慢把這事給忘了。

    今天要洗的碗筷很多，許唐往水槽里放水、擠洗潔精，把帶油污的餐具都泡進水里，正要翻出手套帶上，顧方思就又出現了。

    他把手機屏幕豎在他面前，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數字。

    顧方思說：“這個是念錦他們年級的成績單，你看?！?/br>
    見許唐手還濕著，也沒有接的意思，顧方思嘆了口氣，手指滑動手機，點了點顧念錦的名字：“他們的高中是貴族高中，但里面也有家境普通的學生，像她這種成績好的，不僅會減免學費，每年還會發一些獎金或補助金?！?/br>
    許唐的確看見了顧念錦的名字，年級前五，他知道許恬的成績水平，一般在年級三四十左右，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許唐抿了抿唇，沒說話。

    顧方思收了手機，手臂穿過他的腰，從后面抱住他，下巴壓在他右肩膀上：“我猜你肯定沒看出來，其實我妹的性格一直都很爭強好勝，她不喜歡屈居人下，干什么都要爭個勝負?！?/br>
    許唐默了默：“所以你們的關系一直都不怎么好？”

    聽到這個問題，顧方思“唔”了聲，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嗯，我們總要爭很多東西?！?/br>
    許唐嘆了口氣，輕輕捏了下顧方思環在他腰側的手背，算是和好的信號。

    顧方思接收到，腦袋歪過來，毛茸茸的頭發挨著他側臉蹭來蹭去，癢得他想躲。

    顧方思笑了下，挺得意地說：“她要爭又能怎么樣呢，反正我一出現，她就得乖乖地叫我哥?！?/br>
    許唐被他逗到，笑著說：“知道你是喜歡被叫哥的了?！?/br>
    顧方思傲嬌地“嗯哼”一聲，抱著他左右晃了晃：“什么時候能聽你喊一聲，那才是真的滿足?！?/br>
    許唐推了他腦袋一把，笑罵：“閉上眼睛睡覺吧，夢里啥都有?！?/br>
    顧方思不滿：“那都是假的，沒意思，我想聽真的?！?/br>
    “誒，說你做夢還當真了，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