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又是那個下著暴雪的世界，小沐這次終于清楚知道自己來到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這里不是夢也不是現實，是祁昊的精神圖景。是被狂化的黑暗能量破壞得亂七八糟的世界。

    黑夜籠罩著大地，狂風挾著暴雪不停呼嘯，積雪深得讓人寸步難行，沒有任何遮蔽物的世界，感覺多停留一秒就要被雪掩埋。

    小沐用手掩住口鼻，迎著風雪一步步前行。

    他還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到祁昊的精神圖景里就會成為人類的樣子，但那不重要，他要先找到祁昊才行。

    雖然他沒進入過別人的精神圖景里，但小沐卻本能地知道要怎么做。

    要先找到祁昊把他的精神圖景搭建起來，才能夠抵御狂化的入侵。

    「祁昊，你在哪？」小沐大喊，回應他的只有風聲。

    這樣不行，祁昊躲起來了，自己對祁昊來說是入侵他精神圖景的入侵者，他當然不會馬上出現。

    小沐伸出泛著金光的精神絲，仔細地感應圖景里祁昊精神力的流動，再睜開眼時，黑暗之中有一點光芒在指引著他方向，他毫不猶疑地朝著光前行。

    小沐沒發現，在一片雪白的雪地之中，有個和雪地幾乎融為一體的小東西，忽然睜開了金色的小眼睛，注視著小沐離去的方向。

    暴風雪不知不覺停了，四周還是黑夜，但小沐發現自己已經走到像是叢林一樣的地方。

    地面高高低低，周圍的樹木看起來奇形怪狀，空氣瀰漫潮濕腐朽的味道，遠處不時傳來令人恐懼的像是野獸吼聲又像是鶚的啼叫。

    即使看不見，小沐對這里卻相當熟悉，這里是魔獸領域第二區和第一區交界的叢林處。

    雖然沒有特別高級的魔獸，但這里潮濕的氣候、多樣性的植物，孕育出獨特的生態，這里的魔獸不特別大隻，卻是個個帶有劇烈毒性。

    小沐自己平常很少走到這區，牠的精神力雖然可用來控制、躲避魔獸的攻擊，卻耐不住毒氣。

    精神圖景的形成通常和哨兵、嚮導的成長經歷有關，小沐不知道為什么祁昊的精神圖景里會有魔獸領域，但小沐卻覺得很熟悉，彷彿曾走過這段路。

    暗夜的叢林中有許多對眼睛正盯著小沐，感覺上令人發寒，但小沐知道真實的第二區里，大部份的魔獸都會隱匿自己的氣息且主動回避外來的不速之客，不會有那么多魔獸敢大咧咧地曝露自己。這些恐怖的景象都是祁昊創造的，可能是有過真實的經歷又被放大后的結果。

    小沐無視于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神，逕自地往前走，他知道他離祁昊愈來愈近了，因為身旁的景物愈來愈清晰，連細節都被仔細勾勒過，不遠處有野獸的吼叫聲，感覺前面像是有一場戰斗。

    小沐加快腳步往前，在叢林一處空地上看見負傷壘壘的冰牙正在和一群看不清形體的魔獸惡斗，而在冰牙后面是哭到發抖的年少祁昊。

    好像和他記憶中的不太一樣。小沐突然閃過這樣的想法，一幕鮮明的畫面突然躍入腦海中。

    「隊長，前面有狂化的哨兵擋著，無法前行?！挂幻┲谏姺纳诒?，身上帶著輕傷急急地回報。

    「是未登錄的哨兵嗎？那殺了他吧……」一位穿著白色軍服，有著灰白色頭發的軍官，冷酷地命令。

    小沐雖然沒見過這個人，可記憶里知道這人是沉燁，南都的上將，和徐沐言一樣是s級嚮導。

    「等等，」軍官身旁另一位身上也是同樣的白色軍服，但位階低許多的年輕人，站出來阻止，「那還只是個小孩子……」

    年輕人有著一頭奶油金的頭發，看起來燦爛耀眼，五官柔和漂亮，穿著一身威嚴的軍服略顯青澀，說話的表情也帶著些許的不自信，像是難得反抗上級。

    他就是祁昊一直在找的徐沐言，而這時的他只是個上校。

    在他們前方不到五十公尺的地方，有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孩，全身臟兮兮，留著長發像個未開化的野人，雙眼透亮，全身血管凸起，身旁布滿無法控制，到處散亂的黑氣，還有一隻明顯瘋狂，流著口水，四處攻擊的白色大狼，地上倒落一地被毒死或被咬死的魔獸。

    很明顯就是陷入狂化的哨兵。

    「但他不是我們的哨兵，看他那個樣子應該是游民的小孩，他的族人都不要他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去照顧他?！钩翢罾淠卣f。

    「他還只是個孩子……」徐沐言感覺有點緊張，嚥了下口水才繼續說：「而且身為嚮導不是應該照顧所有的哨兵嗎？如果只是因為他非我們國家的人民而不去救助，那不是違反我們從軍的理念？」

    沉燁銳利的目光掃向徐沐言，讓他忍不住心頭一跳。

    「他已經狂化，你救不了他的?！?/br>
    徐沐言看著前方才十二、三歲的孩子，記錄里沒有那么年輕就覺醒的哨兵，哨兵覺醒時通常伴隨著許多身體上的變化，突然變得敏銳的五感，會讓哨兵感到從未有過的痛苦，如果沒有嚮導幫忙疏導、控制五感，初覺醒的哨兵很容易陷入混亂而自殘。這孩子又是來自游民區，想必從覺醒到現在沒接受過嚮導的疏導，無法控制自己的五感，還有強大的異能，才會被不知所措的游民丟至魔獸領域內。

    他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該有多害怕？

    思及此，徐沐言實在不忍心，又再一次鼓起勇氣向沉燁請求。

    「可以的，中將，請讓我試試吧！我也是一名s級嚮導，說不定有機會能救他?！?/br>
    沉燁轉頭看了徐沐言一眼，棕色的眼睛里好像在笑他的天真，「沐言啊，哨兵有這么多，我們不可能每個都救得了，救了這個耗盡你的體力和精神力，其他的哨兵需要你疏導的時候怎么辦？總不能為了一個哨兵，最后犧牲了我們其他的哨兵吧？」

    他們背后，十幾名哨兵已經開始待命準備，等著徐沐言身旁的沉燁下令。

    可徐沐言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反抗身旁他一直視如父親的長官，他擋在少年祁昊面前，堅定地對沉燁說。

    「叔叔，拜託你，讓我試試吧！」他很少在任務中對沉燁公私不分，但這次他是真的想請求沉燁給他機會，讓他能救那個少年。

    或許是徐沐言難得強硬的樣子觸動了沉燁，這個他一向視若親生的孩子都開口求他了，沉燁最后還是答應他的要求，他派了兩個哨兵給徐沐言，讓他能接近那個狂化的少年。

    徐沐言向少年走去，少年的精神體，那頭雪白色的大狼「嗚嗚」地對他發出警告，等徐沐言一走進雪狼的攻擊范圍，立即就上進撲咬了過去。兩名被派來保護徐沐言的哨兵立即擋住他和雪狼間，和雪狼展開一場搏斗。

    少了精神體在身邊的保護，少年狀態更加不穩定，身邊的黑氣變得濃厚，徐沐言一接觸到黑氣，立即皺起眉頭。

    是毒系的異能，毒氣無孔不入，是最難應付的一種異能。徐沐言立即摀住口鼻，他的精神絲千絲萬縷地從背后延伸了出來，阻擋了大部份的黑氣靠近，但仍有小部份的黑氣從隙縫中流入，從皮膚、眼睛……等地方入侵。

    這樣下去不行，精神絲如果都用來阻擋毒氣就沒辦法為少年疏導。

    少年雙目通紅，有血流了出來，顯然狂化已到一個臨界值，身體快要撐不下去。

    徐沐言想了一下，乾脆放棄所有抵抗，所有的精神絲都用來包圍住那個少年。

    「那個笨蛋！」沉燁沒想到徐沐言居然放棄保護自己，趕緊衝上前放出自己的精神絲來保護徐沐言。

    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黑氣入侵了徐沐言的口鼻，令他胃里一陣翻攪，張口便吐出鮮血，即使如此，徐沐言還是露出了微笑。

    精神絲穿進了少年祁昊的體內，徐沐言可以感覺自己的意識進入了少年的精神圖景中，一步步幫他重建起被狂化破壞的精神圖景。

    他站在慢慢恢復理智的少年面前，伸出友善的手，微笑道：「你好啊，我是徐沐言，你的嚮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