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歸氏莫須有的罪名被一項一項拔除,高氏十年前私通鄭國的勾當漸漸浮出水面。再一次,滿朝震驚。 誰都想不到,原來十幾年前奪回狹陘關之戰,是因為高傒私通了鄭國,給予巨額好處,再動用府兵佯裝圍剿,才贏得了勝利。 表面上看是高傒奮勇抗敵,奪回漢國領土,從而一躍凌駕于三公之上,享受總揆百官的權力,實際上是高傒出賣了漢國大量的國庫資源和軍事情報給鄭國,才勉強收回了狹陘關,國家利益的損失遠遠大于回報。 歸氏謀逆更是無稽之談,當年流傳入灃都的那場瘟疫,其實是從鄭國傳來的病源,與歸燦在雒城治療的根本不是同一個病種。高傒將染病的鄭人偷偷放進灃都,最后卻謊報疫病是從歸氏府中傳出,使歸氏成為眾矢之的! 高傒又秘密派人趁亂在歸氏后園中埋下巫蠱,揭發歸氏謀逆罪行,更利用職務之便,不加詳查,便將歸氏全族打入大牢,流放滅族。 接二連三的構陷使歸氏深陷泥沼,一事還未查明,便又被壓上另一樁事,層層施壓,雪上加霜,以至于很多細節還未弄清,便被全族處死。 歸氏覆滅后,高氏又勾連狁方,拖住漢國北軍,使得太尉苻虢無暇東顧,大軍難以回師,多年間,高傒趁機大肆培植親信,壯大門客,遍布朝野,架空王權。 這一樁樁,一件件,環環相扣,無懈可擊,使高傒一步步走上了位及人臣的巔峰。 高氏的案子越挖越令人心驚,直到臘月中旬,才全部厘清,發榜示眾,然后就是抄家沒籍。 金吾衛將高氏宅邸圍得水泄不通,高傒、高封父子被提出大獄,戴上枷鎖,扣進囚車里,押在自家大門口陳述口供,指出資產所在,如有半句虛言,耽誤流程,罪加一等,棍棒加身。那高封怕極了皮rou苦,哆哆嗦嗦的全招了出來。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又是一樁奇聞,沒想到平日里表現得極為節儉的高傒,家里竟藏著億萬之富,數額大到難以量刑,監察官們只好請廷尉大夫酈壬臣來親自看看,再予詮定。 酈壬臣走進高傒宅院的時候,心里其實極為抗拒,她不想看見曾經的歸氏祖宅塞滿了高氏族人的樣子。 抬眼看去,滿眼都是堆積如山的金谷銀堆,贓款珍寶擺滿游廊和庭院,此情此景,物是人非,叫她更加心痛。 她看向高傒,道:白乙丙,你平日里裝作勤儉節約的樣子,一定難受的緊吧,這么多金銀珠寶,這輩子都沒法花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可惜壞了?你還真能忍。 高傒抬頭啐了一口,他平生最厭惡別人喚他白乙丙,罵道: 酈壬臣,你吃里爬外,狼子野心!你把我斗下去,不就是想叫自己青云直上嗎?你我又有什么分別?你以為你能做得長久嗎? 他在大獄中已經被折磨的太慘,渾身是鞭傷,連說話都費勁,才說了幾句,就伏身猛咳起來。 酈壬臣不怒反笑,你以為我和你是一路人嗎?如果你知道我是誰,就不會這么想了。 她的臉色因cao勞多月而蒼白疲倦,身形削薄,眼中卻是堅定鄙夷的神情,她走近囚車和枷鎖旁,一字一句低聲道: 當年,我的母親被疫病折磨而死,死后甚至被你開棺驗尸,只為了找出莫須有的罪名。 高傒神色一變,因她這句話而目露驚恐,你你是 酈壬臣繼續道:我的父兄被你扣上謀逆的帽子,投入昭獄,受盡極刑。 高傒的肩膀開始顫抖,面色如土。 酈壬臣更進一步:我的族人被你流放荒原還不夠,還被盡數族滅。 高傒癱倒在地,頭暈目眩,嘶啞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酈壬臣的神情冷酷得可怕,壓低聲音: 重要的是,我不但要清算你,誅滅你,我還要讓你的氏族,寸草不留! 這時候,另一座囚車里的高封忽然像瘋了一樣,連滾帶爬的抓住車框,目眥盡裂,駭然大叫: 你是歸霽!是不是?你是歸霽! 酈壬臣轉眼去看他,見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渾身是傷,儼然一個瘋子模樣,便也不擔心旁人把他的聒噪當真。 更何況,九年過去了,歸霽是誰,在場的人恐怕也沒人會記得了。 高傒聽到兒子的話,也恍然大悟,他哆嗦著嘴唇,道:當初,我就應該早早殺了你!什么漢國的月亮,都是術士胡言,害我猶豫! 酈壬臣冷眼看他,道:問題是,你殺得了我嗎?你想方設法殺了我全族,但還是漏掉了我,可見冥冥中自有天定,叫我活下來除了你這個禍害! 抄檢府邸的進程到了后院,高氏所有的家眷都被趕到前廳的院子中來,哭聲一片。 高傒轉眼看到老眼昏花的九十歲老母,也和奴仆擠在一處,跪在院中,不由道: 酈壬臣,我不管你究竟是誰,我沒有力氣去一探究竟了?,F如今,我只盼你放過我母親和我兒,只要你答應我,我什么都會告訴你,那些你查不到的人和事,我會把一切和盤托出。 酈壬臣漠然瞧他一眼,想不到大禍臨頭,你還有點良心,還能想到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