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喝吧,別嫌苦,敢剩一滴試試。 酈壬臣: 哦,沒錯,這才是如假包換的漢王啊。 酈壬臣乖乖喝了藥,放到榻邊托盤上,劉樞叫她重新躺下。正在酈壬臣默默狐疑漢王要呆到什么時候為止的時候,那雙溫涼的手又輕輕覆上她的眼睛,她只好閉上了眼睛。 寡人若走了,你不必起來送。 可酈壬臣覺得不妥,就要睜眼。 這是王命。劉樞淡淡補了句。 酈壬臣只好安靜了。 手掌拿開了,酈壬臣沒有睜眼。借著星光,劉樞凝視著榻上的女子,女子的輪廓在暗夜中那樣的輕瘦,像一葉扁舟,隨時會消散一樣。 某種游絲般的暗昧氣氛氤氳在她們之間。也許是發燒的原因吧,感受到那股盯著自己的視線,酈壬臣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劉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酈卿可曾試過從宣室殿走到司馬門外的護城河? 臣不曾。 那你可從從司馬門外走進過宣室殿? 這兩個問題有什么分別嗎?酈壬臣不明白,但還是閉著眼答: 亦不曾。 靜默片刻,劉樞道: 寡人走過。很多次。 漢王的語氣聽不出情緒,這么多年了,她已經完全學會怎樣掩蓋內心的情感,幾乎成為一種習慣。 那條路很長,長到還是小孩子的五歲的我根本走不完。 那條路也很險,險到十五歲的我在冰雹的雨夜里腳下打滑,壓根摸不到盡頭。 劉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今天說起這個話題,她是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個雨夜。 在這個簡陋的小臥房中,在酈壬臣身邊,可能只有在離開漢王宮的地方,她才能暫時以劉樞的身份存在吧。 酈壬臣聽到她說這些,不解,默默想著,王宮是王上的家啊,誰會在自己家里走不到頭呢? 沒有人回答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子里始終安安靜靜的,酈壬臣已經被燒糊涂了,分不清身邊到底有沒有人了,藥物的作用也使她昏昏欲睡。 榻邊的人什么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因為她已經睡過去了。 輕簡的馬車趕回王宮,劉樞卻沒有安寢。她獨自登上觀星臺,她仰望蒼穹的銀河,星垂平野,漫天壯闊。 有些話,還不是說的時候,無論對誰。 聞喜知道每當王上心情郁結的時候,就會這樣看看星夜。 一顆流星溜過天際,劉樞忽然想起體弱多病的母親曾教給她的那些話。那時她還很小,很多話都不明白意思,很多話也都忘了,但始終記著一句: 好孩子,知道怎么為君嗎?為君就是只要別人做的事,便絕不能跟著做。該高興的時候,卻不要高興。想哭的時候,也絕不流淚。失意的時候,絕不嘆氣。同樣,對自己喜歡的人,也絕不輕易告訴任何人。君王的人生絕不可盲從別人,這是你生來就要忍耐的。 劉樞想到這,喃喃重復著這句話:君王的人生絕不可盲從別人。 她重復了很多遍,直到熒惑星從一面滑行到另一面,直到東方既白。 第94章 鄄城之盟(1) 鄄城之盟(1) 鄭國的宮冶氏最近簡直忙到腳不沾地。作為鄄城的城主大夫, 公冶泰忙里偷樂,天天盼著盟會日子的到來。 想想看吧,到時候七國國君攜部下皆至鄄城, 那將是多么大的商機,如此多的達官顯貴齊聚鄄城,他們要吃喝, 要玩樂,要揮金如土,那將給鄄城帶來巨額的利潤。 也許在盟會以后, 他公冶氏將超越范卓公,成為鄭國最富有的氏族,而鄄城也有可能會在貿易上勝過鄭都曲沃呢。在鄭伯親切的關懷下, 公冶泰決心定要將這次大會辦出彩。 他在鄄城的中心修建起高高的襄臺作為各國國君議事的場所,又cao練了一支熟悉禮儀的歌舞隊作為盟會華麗的點綴。他還私心將自己的小兒子安排成了替國君唱贊名的副官。 驕傲的公冶長卻很不滿意父親這樣的安排, 作為鄭國最高貴的世家公子之一,他以才學顯于朝廷,加之姿容倜儻,深受王太后的寵愛, 王太后視之如親子, 伯夫人認他做表兄,他不遜于世,連鄭國卿大夫都不放在眼里,覺得滿朝文武皆不如己,哪里肯乖乖去做那繁瑣盟會的禮贊官? 只不過,公冶長也很好奇, 其他國家的國君到底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他很快就會看到了。 秋,九月初六, 云上于天,齊王姜于的王駕率先抵達了鄄城。兵車滾滾,彩旗飄揚,齊國儼然一副準盟主的架勢。 鄄城六處城門全部洞開,迎接齊國的車駕,按禮節,在進入盟會城池時,齊王姜于應站在王車車板上,扶欄致意。 只見姜于一身灰紫色的王袍,領襟處露出一截墨綠色的襯袍,腰懸琉璃碧玉,站于王車上,車橫木上系著紫色絲帶,整個車廂的青鳥圖案也都涂成紫色。 眾所周知,齊王于偏愛紫色,而齊國的國色卻是朱紅色。 自從姜于登基以后,便將王宮內外能用上紫色的地方全用上了紫色,那些臣子們為了討好新王,也紛紛開始穿帶點紫色的衣裳進出王宮,以求博得新王的好感。這招果然管用,齊王于見了他們便要夸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