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王上大婚三年后,饒山里出了一塊翠玉寶物,相國以此作為王后將要懷有孩子的祥瑞事件,因此修建了這條子午道。 酈壬臣讀到此處,不禁搖頭失笑,心想高傒是有多迫切讓王后誕下繼承人呀,連這種招都用上了,專門修了條國道祈福。 這道路的名字起的也大有指向性。 子為水,午為火,火為天為陽,水為地為陰,故水為火妃,通子午之道以協龍鳳呈祥。 酈壬臣在稷下學宮精修陰陽五行之術,她一眼便看出了高傒的心思,同時也看出了那位權傾朝野的相國大夫內心的隱隱焦慮。 酈壬臣又登上道路北坡,俯察地勢,尋龍探xue,這一看竟看出了些許名堂。 還別說,此間的風水當真是為祈福王嗣而設計的,看來高傒背后也有堪輿大師指點啊。酈壬臣邊看邊自言自語道: 只不過,這氣機藏的太深了,恐怕一年半載是不能應驗咯,少說也要等上十載方成,也不知是哪位大師的杰作?呵呵。 她冷笑一下,走下山坡,又騎上老黃牛去了,沿著子午道從杜陵直絕韶山,徑漢中,又過了半月,才抵達陽丘邑。 盡管已經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但當她真正邁進城邑官寨的時候,還是為眼前的破爛嚇了一跳。 按理說,陽丘邑雖然是個新城邑,但也建城快五年了,周圍地貌雖然不肥美,但怎么說也是有自己的土地和山林產業的,人口不多的情況下自給自足應該不成問題。 可根據灃都出示的稅收來看,這五年來陽丘邑竟然一文錢的稅也交不出來,甚至還要依靠灃都的額外補貼才能勉強維持下去。 還有更糟糕的問題,目之所及,酈壬臣在庭院里沒有見到一個官吏,用來訴訟公事的堂屋全是灰塵和雜草,用來處理公文的屋子里堆滿了沒有拆封的信箋,竹簡擺放的橫七豎八,書記功曹和府庫里也空空如也,門窗破舊,這完全不像一個每逢朔望日都要舉行議會的場所,更像是逃難人家丟棄的破院子。 一切都說明這里的管理是多么松散懈??! 在趕來赴任* 的路上,她曾反復考慮過這里一鱗半爪的情況,也盤算過將實行哪些策略。比如,要如何與這里的同僚處好關系,如何推出一些措施,如何贏得百姓的尊重和信任,等她坐穩大嗇夫的位置,又該如何頒布一些改革的政策。 雖然她祖上十八代中誰也沒人在漢國做過如此小的芝麻官吧但酈壬臣不氣餒! 在歸氏子孫中,官階最低也得是從灃都大夫做起的。但是,酈壬臣可不怕,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她來的路上沒把治理陽丘邑當成什么難事。 現在看來酈壬臣眉頭深深的擰起來,她非常詫異,也非常不滿意。 她深吸一口氣,悄悄收起了大嗇夫令旗,在門口一塊空地拴好老黃牛,開始慢慢巡視她的新官邸。 官寨里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木頭蓋的,并且全都搖搖欲墜,連儲藏糧食用的倉庫也沒有用上石制缸。 她四下張望,又見到了不止一處令她無法忍受的自由散漫:后院的牛棚竟然沒有圍欄?池塘里堆積著牲畜的糞便?谷殼和碎麥混在一起發霉了? 她咬咬牙,清麗的五官因為不悅而緊繃起來,但她仍然一遍遍提醒自己:要穩重,穩重,穩重 這院子像是八百年沒有打掃過,也沒見一個人,直到她又穿過幾間屋子,一股醪糟味從后廚飄了出來,伴隨著噼噼啪啪的柴火聲。 她循聲走過去,又聞到了炙烤rou類的味道,里面還傳出了七嘴八舌的閑談聲。 她的腳步聲似乎驚動到了他們,一個發髻凌亂、頭發上沾著麥草桿的年輕人從后廚里冒出頭來,眼神茫然的落在她這位不速之客身上。 你找誰? 年輕人的眼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間,就現出了驚奇的表情。 此時的酈壬臣雖然衣著樸素,但從頭到腳都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秀氣的臉上沉靜如水,眼眸清透如波,高雅的儀態仿佛是天邊來的貴人,哪怕站在破爛的院子里,她也顯得氣質超群,不可輕視。 酈壬臣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隨后,有片刻的放不開,她又補了一句,答予本官。 我下吏叫白廣丁。 年輕人徹底清醒了,雖然不知道面前這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年輕女子的身份,但她身著士子袍,心下推測一定不是普通人。 好。初入陌生的地方,酈壬臣一點也不怯場,她把韁繩遞給白廣丁,交代道:你將門口的牛牽到牛棚里去吧,再找個地方洗把臉再回來。 是。白廣丁接過韁繩,轉身要回去。 你到哪去?酈壬臣叫住他,聲音染上了些厲色。 白廣丁眨眨眼,理所應當的說:去和大伙兒說一聲,官寨里來了個人啊。 酈壬臣道:做大漢的吏員,你應該先學會服從,先去把牛牽到牛棚里。我會告訴他們我來了。 是。白廣丁臉上露出一絲惶恐的神色,彎腰向大門走去了。 酈壬臣走到后廚門口,瞧了瞧它頂上冒出來的炊煙,估摸著時間,決定進去看看大家饗食吃的什么,她伸手將門推開一條縫,果不其然,聞到了更濃烈的醪糟酒的味道,還有烤rou香味。